第125章(1 / 1)

而此时,他见曹野醒转,还是忍不住问道:“兄长,皇上这回非要你做传旨官,这圣旨,难不成是……”

自天火以来,京城里种种流言蜚语裴深自然也有耳闻,对那封妖书,朝臣们私下里早有猜测,都说,只怕这回便是阮家的身份也护不住阮云夷了。

“阿深,别问这么多了,快去,把府门锁了。”

曹野三日滴水未进,醒来时头晕不能视物,裴深实在拗不过他,起身让人去锁了府门,而他刚回到床榻边,曹野便一把抓住他的手,用的力气很大:“我进宫的事,还有我出宫病倒的事,旁人知道吗?”

“这……”

裴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那日过后,神启帝不但忽迁他为工部侍郎,还在早朝时公然驳斥了弹劾曹野怠工的折子,称曹野是为救天子方才病倒,从今往后,众臣都不得再因他抱病而妄议于他。

可想而知,此事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久后便有小道消息称,那日,曹野之所以进宫,是因神启帝听了聂言的谏言,最终决定让曹野传旨,命神火将军即刻前往北境收复失地。

寒冬腊月,虽是最不宜行兵,但因民间流言,神启帝却是不愿再等下去,为此,他需要神火将军立刻带回一场大捷,以应天兆,顺民心。

只是,此举实在太过冒险,纵是神启帝铁了心要将阮云夷派去北境,就这样贸然下旨,只怕也会引起民间百姓非议。

为此,皇帝需要一个替罪羔羊。

身处这波云诡谲的朝堂之上,裴深又如何能不明白皇帝用心,只可惜这件事却并非人人都懂。

他看着床榻上抱紧圣旨,面色惨白的兄长,正要说话,谁料就在这时,外头忽有下人急匆匆来报:“大爷,二爷,阮将军来了!现今正冒雨在外头候着呢!”

第83章

“阿深!别开门……”

曹野刚醒不久,脑中浑浑噩噩,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舒坦,但只要想到阮云夷是来做什么的,他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开门。”

窗外大雨磅礴,而曹野抱着那卷圣旨喃喃:“我应当……应当可以再想想办法的,或许可以再进宫劝劝皇上……”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再去宫里?”

这时,门外却有人出声朗朗。

想想也知,以阮云夷的武功,自是不会轻易被他家府门挡在外头,眨眼间,竟是已悄无声息翻了进来,就站在曹野卧房外。

裴深下意识要去开门,曹野一把拉住他,然而,却没办法阻止阮云夷不顾礼数直接闯进来。

“小野。”

因为大雨,阮云夷浑身湿透,但在一片昏黑之中,他的双目依旧熠熠发亮,苦笑道:“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欺君,不把那道圣旨传给我了?”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自天火以来,阮云夷就很少出门,日日在府中练枪,现如今,他体内余毒虽然还未除尽,但身体却已经恢复了至少七成。

曹野手中紧紧抓着那卷轴,咬牙道:“你应当很清楚,现在不是去北境的好时候。”

许是因为知道,接下来两人说的话外人听不得,阮云夷轻声道:“阿深,你先出去,此事事关重大,你掺合进来,说不好还会连累你……让我和你兄长单独聊聊。”

话说到这个地步,裴深自是已经猜到阮云夷是为何事而来,他犹豫片刻,站起身将床榻前的位置让给阮云夷,临走前轻轻说道:“阮大哥,无论怎样,你一定要保重。”

说罢,裴深合上了门,远远的,曹野听见他屏退了下人,将整个内院都空了出来。

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只能听见屋外淅沥的冷雨落个不停。

“你分明知道,皇上是为了什么才会让你去的。”

曹野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病得几乎坐不住,只能勉强靠在床头,手里还紧紧抓着那道圣旨不放:“他在猜忌你,将你架上去,你此去就必须胜,若你战败,皇上定会夺你兵权,说不好,还会治你的罪……”

曹野话说得直白,而阮云夷见他终于开口,却也只是笑笑,在他床边坐下:“小野,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觉得我冬日带兵就一定打不赢胜仗?”

若是平时,曹野说不好还要与他说笑几句,但今日他实在是没有气力做多余的事,只能直截了当说道:“云夷,你应该知道,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信你,但这一次不一样,你的余毒未除,又赶上冬日出兵,此行实在太过凶险,我不能拿你还有那么多将士的性命来赌。”

话说到这一步,事情便再一次陷入了僵局,而沉默许久,阮云夷苦笑:“从那日你进宫面圣,已经过了三日了吧……这道圣旨在你手里留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再这样下去,连你都会被连累……小野,我知你担忧,但既然皇上执意如此,你也无法阻止,那不如就信我定能凯旋归来。”

说着,他伸手就要来拿那卷圣旨,曹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松手,吃力地与身为武将的阮云夷抗衡,咬着牙道:“阮云夷!你还不明白吗!皇上自己也知此事不妥,他之所以要让我传旨,便是要让我替他来做这个罪人!世上人人皆知你我是发小,而我爹是个恶人,一旦你此去有三长两短,我便是那个怂恿皇上害死你的佞臣!”

一时间他急火攻心,胸口剧痛之下更是难敌阮云夷力气,很快,那卷圣旨便到了阮云夷的手里,而曹野一边低头猛咳,却还是不肯轻易放手,艰难用手去够,想将那圣旨拿回来:“反正我这身体也活不了多久!你还不如让我再去试试!说不好……”

“说不好什么!”

阮云夷一把将他按回榻上,皱眉道:“说不好你以死相谏,皇上便能冷静下来,不让我去北境了?小野,我虽是个武人,不常掺合这些,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要是这么做,只会把你也白白搭进去,不是吗?”

一语落下,如同一块重石砸入水面,室内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事到如今,曹野当然知道,阮云夷是下定决心要带兵走了,他心中满是绝望,痛苦道:“云夷,其实是我连累你……要不是你我是好友,皇上也不会如此猜忌你。”

“是吗?”

而听了这话,阮云夷却还是笑,一如两人过去每一回溜出去踏青,吃馄饨,眉眼间毫无阴霾。

他将那圣旨揣进怀里,站起身道:“可我一点都没后悔做你的朋友,因为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小野,你要等我的好消息,等下一次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可不许再病倒在床上了。”

说罢,许是怕夜长梦多,阮云夷扭头就走,而曹野看着他大步走远,想到他已经是阮家的最后一个儿子了,心中顿时只觉惶恐,下意识想拦他:“云夷你不能去……”

情急之下,他探出身去,一时间竟是忘了自己仍在病榻上,曹野只觉得手下一空,整个人一头栽下床榻,瞬间,原先便摇摇欲坠的意识便抽离而去。

这一回,曹野又在床榻上睡了将近三日才醒。

毫不意外,他醒来时,阮云夷已经走了,毕竟,那道圣旨在曹野手上停了三日,若是阮云夷再不出发,只怕更要惹人非议。

而事已至此,除了期盼着阮云夷能创造一场真正的“神迹”,曹野已经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