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回来了。”属下在门口迎接,探口风似的询问:“您每日天黑方才回家,可都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属下也想去帮夫人的忙,尽点寸心之力。”

苏清璃当即谢绝,不想在人前暴露她在齐府谋到的生计:“此事唯女子能做,我带青竹前往就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话一出口,更使属下疑心苏清璃在齐府做的是不光彩之事。

晨曦的天光照进窗户,她揉着惺忪睡眼起榻洗漱,仍挑了身素色衣裙,她从来不爱明艳张扬。

贵女之名不过是往日瞻仰她风采的权贵子弟以讹传讹,她甚少在人群里露面,先帝坐在龙位的几载,她时有参加重大宫宴,便是几回宫宴上的弹奏让她备受瞩目。

“青竹,我们走吧。”

早膳用毕,苏清璃带着青竹如故赶往齐府。

朝食和日禺教授齐小公子文墨,晏昼则传授齐二小姐琴艺,一日排得满满当当。

晌午是苏清璃的休息时辰,齐府给她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吃过午膳,她靠着躺椅打盹儿,青竹在旁边服侍。

青竹嘀嘀咕咕:“小姐,齐府真大,不逊于首辅府,我今儿才自齐府里的丫鬟口中得,这齐老爷是国舅爷,任户部尚书,地位显赫……”

话未说完,青竹就看到傅雪臣悄无声息的走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吓得连忙捂住嘴,身子筛糠似的抖动。

苏小姐还真是饥不择食

傅雪臣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青竹静悄悄的退离。

许是不习惯没有青竹的聒噪,苏清璃合着两张眼皮,懒懒的问了句:“青竹,眼下什么时辰了?”

“苏小姐还真是饥不择食,糟老头子你也不肯放过。”傅雪臣双手撑在躺椅两侧的护栏,脸凑近苏清璃,张口便是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磨刀霍霍。

苏清璃刷得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人略有心虚,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首辅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很缺钱吗?”傅雪臣冷声说着便将一叠银票砸她头上:“苏小姐不要脸,我还要脸!”

“无功不受禄,首辅大人这是何意?我用的是假名字,断然不会影响到首辅府的声誉。”

苏清璃不知其所以然,她都没用真名真姓,不可能损害傅雪臣的颜面。

傅雪臣冷笑一声,黑沉沉的眸光如闪着寒芒,盯着苏清璃发问:“你不是说你在做生意吗,怎么做到齐府来了,做的又是什么生意?”

“我……”苏清璃支支吾吾,有些事情本不需要向傅雪臣交代清楚,并非见不得光,但听傅雪臣话中之意似有天大的误解:“我来齐府授课教琴,自食其力赚点钱财,何错之有?”

打开天窗说完亮话,她整理好身上散乱开来的银票,叠得齐齐整整,双手举着归还给傅雪臣。

她是缺钱用,还欠着两个人的账,但她不想再欠傅雪臣的了。

傅雪臣理亏的接到手中,掩饰着之前慌乱下的误判,重重冷哼了一声:“把齐府的课停了,你住在首辅府吃穿用度皆是我的钱,不必去外面挣,我虽不像你父亲行贪墨之事,但陛下发放的俸禄也不少。”

“话虽如此,首辅大人万一哪天玩腻了要赶我走,我身无分文,如何在这世道立足?”

苏清璃半字不提她的家人,她知道傅雪臣痛恨他们,不敢拿着他的钱去补贴家用,触碰到他的逆鳞。

“莫非你的香包生意做不下去了?”傅雪臣拧了拧眉心,答应放苏清璃出门做香包生意,乃因苏清璃以死相逼,他不得不应。

可她居然得寸进尺,未经他的允准,就私自到这齐府来当塾师。

苏清璃感觉到他身遭散发的戾气,只能如实以答:“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小香一人做绣活儿忙不过来,我需要自己赚钱请绣娘跟小香联手。”

“你做这生意何尝不是为了尽快离开首辅府,跟着谢小将军过那称心如意的日子,狡辩的话骗骗自己就好,骗我就太蹩脚了!”

傅雪臣睨视着苏清璃,胸腔里的蓬勃怒气正在酝酿,随时能倾泻而出。

“首辅大人左手能翻云,右手能覆雨,我一名无依无靠弱女子,岂能逃得脱你的手掌心,你是没有自信能与将军府抗衡吗?我也不认为将军府会替苏家出头。”

苏清璃就知他们男人一个赛一个的爱面子,偏又爱争来抢去,她眼下跌落谷底,就像一块能彰显男人争夺游戏的肉食。

以前尚且有侯府撑腰,没有男人敢冒犯她,忤逆她的心意,而今是个男人大抵都能拿她当盘菜了。

傅雪臣一时无可辩驳,不悦的冷冷抛下简短几字:“巧舌如簧!”

“首辅大人,你可是答应过我,同意我做香包生意,我来做这塾师也不过是为了能缩短做香包的时间,早日售卖出第二批香包。”

苏清璃愈发的冷静,她不能跟傅雪臣负隅顽抗,就只能不痛不痒的磨磨嘴皮子工夫。

三千两银票的账未还,她就没资格跟傅雪臣态度强硬的唱对台戏,何况以傅雪臣当前的地位身份,归还了钱她也不能去鸡蛋碰石头。

她还要护好身后的至亲骨肉,绝不敢拿他们的性命冒险,开罪傅雪臣得不偿失。

傅雪臣的手指抬起苏清璃的下巴,音调阴狠凶戾:“你最好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招,否则后果自负!”

“首辅大人,这是我府上的女塾师江姑娘,不知因何冲撞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不远处一架轮椅缓慢滚动过来,轮椅上坐着的是齐府的老六齐锦迁,也就是皇后的季弟,齐尚书的小儿子。

此子二十有二,风华正茂,最大的缺陷是个残疾,娶过一房妻室,有一三岁的女儿。

傅雪臣闻言松开手,苏清璃趁着他分神的间隙退开几步,难为情的耷拉着脑袋:“六公子,您怎么到这边来了,我刚才已同首辅大人道过歉了,他似乎不大领情。”

“既然有齐兄替你求情,我便卖齐兄一个人情,饶你一命!”傅雪臣剜了苏清璃一眼,配合着苏清璃演戏,不曾拆穿苏清璃,硬要将她带走。

前车之鉴犹在昨日,傅雪臣嘴上连珠带炮,心中自有衡量。

“多谢首辅大人,还请首辅大人随我到敝府四处逛逛,您是第一次来敝府,是敝府贵客,我理应好生招待,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首辅大人见谅。”

齐锦迁说话滴水不漏,周全圆滑得恰到好处,一张俊雅的皮囊时刻挂着和善友好的笑意。

“六公子请了,有劳你带我参观贵府。”傅雪臣负手踱步,跟着齐锦迁的离开了这里。

“小姐,起先好险好险,我都替您捏了把冷汗,首辅大人可真是神出鬼没,怎会来到齐府?”青竹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