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斟酌着开口:“也没什么啦,刚才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许枳用脚尖碾着地,补了一句:“别乱想啊,现在不好奇了。”
成南被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逗得笑出声。
“哈哈。”
他用指腹摩挲着瓷砖缝隙中生出的青苔,无所谓地说:“是不是想问我家长怎么没来,而且为啥老班也没为难我?”
许枳沉默了,自己的心思这么好被猜出来吗。她确实是在想这个事,但感到成南情绪不太高昂,又怕可能戳到他的伤心事,就没想问,却没算到他自己主动说出来。
“她知道我的情况啦,爸爸妈妈常年在外务工,我跟她说了最近阿公摔倒了卧床养病,阿婆照顾他。”
“……没事吧。”
成南顿了顿,然后扬起一抹笑:“没事啦,没那么严重,都是为了让吴老师放我一马不让我喊家长来,不然可要丢人现眼。我可没哥哥姐姐能帮我瞒着家长。”
他说:“小小年纪,眉头别皱了,我没事的。”
许枳不知道该说什么,成南的停顿总让她觉得他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么轻松。
“好吧。”她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明白对朋友的关心应该点到而止。
成南甩了甩手上的绿色碎片,冲许枳招手:“快回教室吧。”
“嗯。”她应了声,动作却慢悠悠。
许枳边走边仔细嗅着楼道里的空气,那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没有刚才在办公室里清晰,她遗憾地摇了摇头。
却被这股并不明朗的香气带回刚才亦不明朗的心绪里。
那么……哥哥和别人谈过恋爱吗?他想和谁谈恋爱?还有……恋爱的喜欢和她对哥哥的喜欢究竟有什么区别?
许枳想起班里的女同学交流八卦、相互传阅小说杂志、偶尔分享自己的恋爱心得的画面,突然觉得自己也很想了解。
0012 12 壳
以往在教室里都是透明人的许枳,此刻却在班里出了名。
女生们在背地里评价她是“闷声干大事”。男生则会用一种让许枳不舒服的目光打量着她,仿佛在看什么新同学一样。
得益于那扇紧闭的大门,无人可知他们谈话的内容。班里的同学只知道许枳和成南疑似因为早恋被叫了家长谈话。
可也因那扇紧闭的大门,他们像编故事一样口口相传,传出了诸多以许枳成南为主角的故事版本。
正是课间,许枳捏紧笔杆,盯着书上的文字,觉得它们密密麻麻根本让人分辨不清。周围的声音也是嘈杂不清,却总有几句讨论她与成南的溜进她的耳里。
许枳从未想过人会无聊成这样。
她本想无视这些流言,本着清者自清的态度两耳不闻窗外事。可现在事情的离谱程度已经到了他们不满仅限于成南河许枳的故事,将目光投向了许榆。
当其他人知道许枳和许榆是兄妹时也吃了一惊。那个在学校里都小有名气的学长竟然与本班毫无存在感,成天只知道低头写字,别人和她说话时也不会抬头只嗯嗯啊的许枳是兄妹。
许枳面对教室里猜疑的目光和不绝于耳的对比质疑声,还有桌上时不时出现的收件人为许榆的情书,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许枳环视一圈,深吸口气,捏着手心给自己加把劲,走到了戴月桌子旁。
一瞬间教室都安静下来,他们放下手里的事,转头去看戴月和许枳。
本百无聊赖用圆规在纸上画圈的成南看到这一幕,急忙站起身来,走到许枳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嘛。”
许枳察觉到班里同学的目光又变得灼热起来,低着头推了推前面完全挡住她和戴月讲话的成南:“成南你走开,我只是有话要说。”
成南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驼着背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然而,众人设想的世界大战并没发生。
“戴月,麻烦你个事好不好……”只见许枳红着脸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将它放到戴月的桌子上。
戴月则一脸茫然:“好说好说。”
许枳眼神祈求地望着眼前的女生,低声道:“你帮我澄清一下吧,我和成南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请大家不要再传了。”
那是裹着带着金边的包装纸的一颗巧克力,是许枳最喜欢的一个口味,她平时都不舍得自己吃,拿出来时还带着惴惴不安要是她不喜欢怎么办?
好在戴月将巧克力抓在手心,抬起头惭愧地望着许枳:“对不起啊……没想到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在喜欢说着“sorry”的年纪,在众人面前正经的一句“对不起”足以见得少女的真心歉意。
许枳却被她的道歉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啊……其实也没什么事的,只是我不太习惯这样。”
戴月点点头,没和她继续这个话题。
许枳回到座位上,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事情还蛮顺利的嘛。
在这个年纪,往往不存在故意为之的诽谤或造谣,那些满天飞的流言往往只归于两个字八卦。少年慕艾的年纪,躁动都被约束在一本本教科书和一根根教鞭里,捕风捉影的八卦就像星星之火点燃了少男少女心中的荒草。
曾经许枳也能一笑了之,唯独今天,似乎是他们提及许榆后,她没忍得住,在她看来荒唐的勇敢了一次。
其实她现在也在后怕。
怕同学们认为她斤斤计较,认为她开不起玩笑。即使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却总是忍不住思考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所造成的代价。
这也是她从小到大基本没有朋友的原因。
来到凉县后那种想法更严重了,在全然陌生的环境开展全新的生活。许榆就是那根浮木,许枳攀附着他呼吸,却在没有他的地方,溺毙于和他人共同的呼吸里。
与任何人交际时总是试图揣摩他人,并非渴望获得别人的喜爱,只是害怕被人讨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