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渐浓,吞没了他的身影,而在无人看见的湖底,一缕黑雾正缠绕着那尾翻肚的红鲤。

第30章 玄老狗

金銮殿内,鎏金蟠龙柱映着晨光,桓武帝端坐龙椅之上,指尖轻叩扶手。他望着阶下并肩而立的萧临与江玄,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好!朕心甚慰!"

桓武帝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冕旒垂下的玉珠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轻轻碰撞。他大步从龙阶走下,亲手扶起跪在殿中的萧临与江玄。

"青州虫灾平息,百姓得以安居,此乃大功!"皇帝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太子仁德,江卿骁勇,朕当重赏!"

萧临垂首谢恩,余光却瞥见父皇扶住江玄手臂时,指尖在那玄色锦袖上多停留了一瞬。

退朝后,萧临回到东宫,殿内烛火通明,他独坐案前,面前摊开的密信已反复查验数遍。

最上面一封,是当年椒房殿老嬷嬷临终前留下的血书,字迹歪斜却触目惊心:

"双生子,皇后娘娘拼死生下两位殿下,钦天监孟达海受赵妃指使……"

怎么会是赵妃?

萧临指尖发颤,又翻出另一份密报,三日前程焕从乱葬岗挖出的骸骨,经仵作查验,正是当年失踪的接生稳婆,颅骨处一道利器贯穿的伤痕,分明是灭口。

最令他心惊的是那日江玄毒发时,他亲眼所见的那枚红痣,位置、形状,与自己心口那颗分毫不差。

"殿下。"白慕儿端着安神茶轻唤,"你刚回来要好好歇息才是。"

萧临揉了揉眉心,忽然握住妻子的手:"慕儿,你还记得我们幼时初见江玄的情景吗?"

白慕儿一怔:"自然记得。那年春猎,我错把江玄认成你,还追着喊了半天'太子哥哥'。"

小丫头急得直哭,说两人穿着同样的月白衫子,她实在分不清。

彼时他与江玄只当笑话,甚至还故意穿一样的衣裳捉弄太傅。

如今想来,萧临猛地攥紧密信,纸页在掌心皱成一团。

"你看这个。"

萧临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红痣,又展开一幅江玄受伤时太医记录的脉案,图示伤处旁,清晰标注着同样的朱砂印记。

烛花爆响,惊起帘外夜莺。

萧容踏入玉宸宫时,殿内弥漫着浓郁的异香,混着药草的苦涩与蛇类的腥气。

秦贵妃斜倚在软榻上,指尖轻抚着缠绕在腕间的一条碧鳞小蛇,蛇信吞吐间,泛着幽绿的毒光。

"母妃。"萧容阴沉着脸,袖中的手攥得死紧,"父皇今日在金銮殿上,又对萧临和江玄大加赞赏。"

秦贵妃轻笑一声,指尖逗弄着毒蛇的下颌,蛇身缓缓收紧,鳞片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急什么?"她懒懒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阴冷,"让他们先得意一阵子,又如何?"

萧容咬牙:"可父皇看他们的眼神"

"你父皇看谁不是那样?"

秦贵妃忽然冷笑,指尖猛地掐住蛇的七寸,毒蛇吃痛,嘶嘶吐信,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铜镜中自己依旧美艳的脸,"当年容宁还在时,他眼里何曾有过旁人?"

她永远记得,容宁皇后有孕时,皇帝亲自扶她漫步御花园的模样。

那时她刚入宫不久,站在廊下远远望着,皇帝眼底的温柔几乎刺痛她的眼。

明明她早已在容宁的茶中下了药,可那女人偏偏还是怀上了,还是一对双生子!

"她死了都快二十年了,父皇还留着她的画像!"萧容恨声道。

秦贵妃指尖一松,毒蛇倏地钻回袖中。

她缓缓抚过自己光滑的脸颊,苗疆进贡的"红颜蛊"让她青春常驻,可再好的蛊,也抹不去心里的恨。

"你父皇当年若不是被我父亲逼着,又怎会娶我?"她冷笑,"就连洞房那夜,他喊的都是容宁的名字。"

她至今记得皇帝掀开盖头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厌恶。

若不是她后来偷偷在皇帝的酒中下了情蛊,让他偶尔能对她温存几分,只怕她连萧容这个儿子都怀不上。

"母妃,我们不能再等了。"萧容低声道,"只要把萧临给杀了,其余皇子又不配与我争斗"

"慌什么?"

秦贵妃轻嗤,从妆匣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瓶内隐约可见猩红的蛊虫蠕动,"苗疆的'噬心蛊'已经养成了,你父皇身上的蛊也该换一换了。"

她抬眸,铜镜映出她艳丽如毒花的笑容。

"容宁的儿子,终究会和她一样……死得干干净净。"

秦贵妃斜倚在鎏金软榻上,指尖拨弄着腕间的碧鳞小蛇,唇边噙着一抹幽冷的笑意。

"娘娘,太子殿下果然查到了那幅画。"

待萧容走后,心腹嬷嬷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冷宫那位老奴,已经按您的吩咐,将画卷‘不经意’地露给他了。"

秦贵妃轻哼一声,蛇信般的目光扫过铜镜中自己那张精心保养的脸。

"本宫倒要看看,这对‘兄弟’……会不会为了一个身份,撕破脸皮。"

她太了解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