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一手无力地垂在膝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贴在心口,指节用力到泛白,面前还有一团一团的废纸。

白慕儿先是怔怔望着萧玄一旁空空的身影,彼时那个娇俏的身影总会亲切的喊着她姐姐。

她也似乎好不到哪里去,抬起无神的瞳孔望着他,忽然轻轻笑了:"陛下,我把逸儿交给你,你替我抚养成人好吗……"

“在你生产那日,阿杳去了极寒之地冒着危险帮你采了灵药回来,你和逸儿才得已安全,并且你体内有她的一片花瓣,而她扯下花瓣会大失修为以及折损寿命,若是如此,你也要弃萧逸而去吗?”萧玄开口时声线平得像一潭死水,连呼吸都轻到听不见。

在得知真相后,霎时像被抽走了魂魄,下一瞬,喉咙里迸出一声撕裂的哭喊,“阿杳,你怎么这么傻呢……”

“我……我会好好……活着的。”

萧玄听罢转身,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连睫毛都没动,待白慕儿退出内室后,萧玄打手一挥又把门紧紧关上,那袖里攥得发白的指骨却渗出了血

而萧玄身旁的墨循和方回和程焕对视了一眼,皆叹了一口气。

快到冬季了,风越刮越大,把王府里的枯叶枯花全都刮了起来,到处打着旋儿,似乎也无人在意。

院外秋千空荡荡地晃着,风一吹,麻绳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而往日坐在秋千上的笑靥如烟的少女早已不在。

而现在,秋千上只有风。

还有晋王府里属于她的“摇光楼”,那《翻云覆雨图》就放在里面,还记得那日被发现后,少女的脸红胜似夏日樱桃般娇俏……

冬日的夜空,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下,雪花如柳絮般飘飘洒洒,覆盖了整个京城。

彼时萧玄仍然罢朝,把所有的政务都交给了丞相谢明远与镇国公江樊。

晋王府内,积雪渐渐堆积,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落在眼前,显得格外空寂。萧玄独自站在回廊上,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

墨循和方回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身影在雪中显得格外孤寂。

“还没陪我过年,就这么狠心地走了,杳杳是不是还没有瞧过人间的雪。”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日为她流泪了。

萧玄的脑中浮现出她的身影,那双清澈的桃花眼眸,那抹温柔的微笑,仿佛就在眼前。

他想象着她若站在雪中,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落在她的肩头,她会惊喜地伸出手,去接那飘落的雪花,她的笑容会如春日暖阳,温暖而明媚,仿佛能驱散这冬日的寒冷。

“杳杳要是见到这雪,定会觉得很美很美,但仍然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方回轻声说道:“陛下,雪下大了该回去了。”

萧玄恍惚了一下,似乎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墨循和方回身上,微微一愣。

墨循上前一步,将伞递给萧玄,声音低沉而有力:“陛下,您要保重龙体。”

“你们要记得明曜皇后苍杳。”

萧玄闭上眼,声音低沉而有力:“她是来救世的神女,瘟疫、虫灾、除掉苗蛊族还有许许多多、桩桩件件……”

许久未开口说话,沙哑的嗓音很是低沉,但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人默契单膝跪下,声音低沉而坚定:“属下遵命,会永远记得皇后的恩情。”

“她是来救世的神女,却成了我一人的劫。”

他轻轻晃动着秋千,任由雪花继续飘落。

杳杳拼了命保他下来就是为了这江山社稷和百姓安乐。

帝驾回銮那日,高阶之上,萧玄玄袍猎猎,束起金冠,但身形很是消瘦,脸上的轮廓如刀削般凌厉,那眼眸更是比往日深邃且无情。

御道两旁,内侍宫女,朝中百官跪成一片,额头贴地,连呼吸都掐在指尖。

所有人心里都回荡着同一句话

“即日起捉拿反贼萧容一党,对朝堂不敬者,杀。”

群臣看见玄袍帝王立于阶上,眸色冷得像淬了霜,他眉宇间只剩刀锋般的肃杀,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明曜皇后不在了。

萧容一党只剩一百余人,连带着为他送过密信的、一起贪污的、写过诗赞的等等一律斩杀。

萧容被铁钩穿了琵琶骨拖进暗狱,在发现密室里挂满苍杳画像,有的被刀划破,有的被墨污。

萧玄亲手执刃,先断其舌,再断其根,剜眼、剥皮、火烙,每一下都问一句“还肖想她么”,惨叫被堵在喉里,只剩嗬嗬气音,让他生不如死。

朝堂上自此噤若寒蝉。

赈灾银两被贪墨,他一日斩三官。北疆雪灾,他开仓放粮,亲兵押送,又设义学三千,免徭役五年,百姓跪在雪里高呼万岁,他站在城楼上,玄袍猎猎,像一柄出鞘的剑,剑尖指处,无人敢仰视。

转眼间,冬去春来,大渊的大地被春意盎然的气息所笼罩,樱花如云似霞,桃花灼灼其华,柳枝轻垂过堤。

夜里,他躺在他们曾经共枕的床榻上,锦被冰凉,没有她的温度。他把摇光花放在枕边,花影微亮,映出他侧脸冷硬的轮廓。

指尖抚过那花瓣,那里本该有她散落的长发,有她睡梦中无意识蹭过来的脸颊,有她迷迷糊糊时钻进他怀里的温暖。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神界一天,人间一年。苍杳正是在三年前的今日消散而去。

朝堂众人知道今日是萧玄最是暴躁的一日,没人都把头低得很低,浓厚的低气压一阵压迫感扑面而来。

魔界的血月黯淡无光,冥渊倚在王座上,脚边散落着十几个空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