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儿瘦了……边关风沙大,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她指尖轻轻抚过江玄额角一道尚未完全褪去的浅疤,眼底满是心疼。
江玄无奈一笑,扶着母亲坐下:"母亲,我没事。"
"他能有什么事?"江樊哼了一声,却还是亲手给儿子盛了碗汤。
"这小子现在壮实得能一拳打死头牛,哪像小时候"他忽然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感慨,"小时候连把木剑都挥不利索,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整日病弱缠身的……"
江夫人闻言也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可不是?如今倒好,比你还高出半头。"
她说着,给父子俩各夹了一筷子菜,"我和你爹商量好了,明日便动身去江南走走,这些年你爹镇守边关,我也跟着提心吊胆。"
江樊豪迈地灌了口酒,抹了把胡子:"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不过"他忽然眯起眼睛,促狭道,"若是陛下又找你爹的麻烦,你可要替为父挡着点!"
烛光摇曳间,三人的笑声融在一处,江玄望着父母鬓边的白发,忽然想起儿时父亲手把手教他挽弓,母亲在灯下为他缝制护身符的场景,三人敬杯,畅快淋漓。
窗外月色正好,院外老桐树的影子投在地下汇成一片树影,江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对丈夫低声道:"一晃眼,玄儿真的长大了,苍天保佑万事顺遂……"
江玄的将军府内夜色如水,繁星点点,映照着一派静谧祥和。
庭院外一团黑色的魔气被香味引得驻足在此,待听到有几匹马蹄声在府前逐渐停下,魔气渐渐隐匿而去。
墨循和方回跟在江玄身后刚一只脚踏进府内,就闻到一阵清香扑鼻,只一嗅便让人神经舒畅,精神十足。
“将军,您不在府内的半年里,下人们把花草打扫得挺好啊,很是值得嘉奖。”方回使劲吸着鼻子,这花香实在太过诱人了,似百花聚拢在一起的香味,但又很是独一无二。
可江玄往花圃望去,只是寻常的花草罢了,顶多多了几株桂花,不过这香味似乎闻着还怪熟悉的,正当闭着眼睛想沉浸其中,听到冷不丁的一句声音从耳旁传来,
“怎闻得像只狗一样。”
江玄一个瞥眉,立马睁开冷冽的眼睛看向那声音来源,正是墨循那张面瘫脸对着方回说道,忍不住如狼匹一般恶狠狠地瞪着他。
将军府西厢的浴房里水雾朦胧,苍杳整个身子都浸在撒满花瓣的浴桶里,弥漫的热气熏得她脸颊微微发红,深吸了一口气,把小脑袋也给埋到水下,咕咚咕咚吹起一个个小泡泡浮在水面上。
侍女们原着苍杳说不喜欢被人沐浴时盯着,于是捧着香胰子、绸巾在外等候,却忍不住频频吸鼻子,为何今日清冽花香如此浓厚,混着里面热腾腾的水汽散开,竟比最上等的兰熏还要沁人心脾。
侍女们透过屏风看着少女泡在浴池中,墨发如瀑散落在浴桶之中,肌肤胜雪,整个人宛如谪仙般惊骇世俗的绝美,忍不住好奇被将军亲自带回的姑娘是什么身份,普天之下竟有人美得不似凡间女子。
"真是奇了......"一个常年犯头痛的老嬷嬷站在廊下,忽然摸了摸自己太阳穴,"这脑袋突然就不疼了?"
花香顺着穿堂风飘到院门口,一团黑雾在墙角阴影里蠕动,它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的香气,雾气边缘都兴奋得泛起涟漪,忽然,黑雾猛地一缩青石小径上传来脚步声。
江玄一身黑色窄袖便服踏月而来,感觉附近有异动立即扶着刀柄,目光锐利:“何人在此?”
魔气瞬间消散,吓得黑影仓皇逃窜,江玄眸里警惕更甚,但环顾四周只是风吹动过树叶的响声。
侍女们捧着熏香的衣裙守在廊下,忽听"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苍杳披着素白中衣踏出门槛,未干的长发还滴着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水迹,她仰头望月的瞬间,廊下的侍女们齐齐屏住了呼吸。
她单薄的衣衫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发梢的水珠滚落颈间,顺着锁骨没入衣襟,未施粉黛的脸却惊骇世俗,周身纯洁干净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还有那唇瓣带着沐浴后的嫣红。
"天爷......"最年长的李嬷嬷手里的铜盆"咣当"掉在地上。
小丫鬟春杏死死攥住同伴的袖子:"快掐掐我,我见到天仙下凡了......"
另一个侍女眼睛发亮待苍杳走后小声嘀咕着,"你们瞧,这位姑娘眉眼如画,将军却是剑眉星目,一个似水,一个似火,岂不正是天生一对……"
话未说完,忽见回廊转角亮起烛灯,江玄不知何时站在那,深色衣袍几乎融进夜色,唯有金线暗纹在走动时流转微光,他本要开口,却在看到月下身影时蓦地顿住脚步。
苍杳闻声回头,湿发甩出一串晶莹的水珠,两人隔着满庭月光对视,檐角铜铃忽然"叮铃"一响。
"姑娘,快随我们去用膳吧。"侍女们慌慌张张行礼,长得貌美的女子不知是否会像首辅之女苏姑娘一般嚣张跋扈。
“有劳各位姐姐们了。”出乎意料的是苍杳颌首一礼和温声细语,很是让人惊诧,但也很快俘获了将军府内众人的心。
"查清楚了?"江玄转头问阴影里闪出的黑衣墨循。
"青陵城确有个医女失踪。"侍卫递上卷宗,"但......"
"但什么?"
"那鹰巢在万丈悬崖上,属下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就对了。"江玄冷笑一声,抬脚往厢房走去,那团黑雾在他身后扭曲着消散。
昨夜,他想起苍杳和自己说是被老鹰叼走才从天而降的。
当他三岁小儿呢,鬼才信。
膳厅里,苍杳正捧着碗菌菇汤小口啜饮,洗去一路的风尘后,她整个人像块稀有的白玉,周身都泛着莹润的光泽。
"所以那只鹰......"江玄夹了块炙羊肉放进她碗里。
"特别挑食!"
苍杳眼睛一亮,手舞足蹈地比划,"第一天叼来的野兔它嫌肥,第二天抓的狐狸它嫌臊,撒了好些孜然都不够,第三天......"
江玄突然呛了口酒。
这故事漏洞多得能筛米,哪有猛禽会生火烤兔子?还撒孜然?
可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他竟鬼使神差地勾起嘴角,灯火映在她眸子里,像两簇跳动的星子,晃得让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凝聚在她身上。
"将军笑什么?"苍杳歪头。
"笑那鹰。"江玄摩挲着酒杯,忽然觉得满桌珍馐都比不上她胡编乱造的模样下饭,"改日带本将军去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