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自己无法保持冷静,刻意退后一步:“昨天夜里, 你梦见什么, 自己都忘记了嗎?”

“我的梦”

蘭祁拖长尾音, 做出回顧的模样。

少顷过后,又迷茫反问, “我的梦,怎么了嗎?仙魔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 殿下?连这点都在意?”

“你梦见什么自然与我无关!可我仙識退出去的时候,你的梦境将我拉了进去!”

九昭怒目而視, “你故意的是不是!”

听完她质问的全部,兰祁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嗯?我昨夜做梦时,你正在操控仙識退出我的脑海么?我完全不清楚你被吸了进去可说到底,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 魔族常年生活在怨力?积聚的焚业海, 本身?就非常容易吸引执念心魔,或许是你的仙识里掺入了杂念,才?会被梦境给吸附进去。”

全都是放屁!

兰祁这一通信口胡说, 话音未落,逼得九昭又要骂人。

可有一点,他却是说得没错。

这些天,她的脑海里总会想起跟他有关的东西。

有时候,想自己和父神母神对于他的亏欠。

有时候,则想到她和他共同度过的岁月往昔。

穿过花叶,踏入桃林。

有戴在手?上?的戒指默默指引,自己正在将兰祁引入筹谋已久的死局。

想到这里,九昭尚在羞恼的心情陡然坠了下?去。

她一言不发凝視兰祁片刻,径直朝前方?走去。

“诶,怎么走了”

靴底碾过草地的声?音窸窣,青年没有任何犹豫,便跟隨在她身?侧。

兰祁不紧不慢地负手?于背后。

相较九昭绷紧身?体,闷头前行,他长腿一抬,冠服飘萧,姿态恍若闲庭信步,语调中还?隐含着些许古怪而缠绵的甜蜜:“昭昭,虽然你骂我无耻,不过能通过梦境讓你感觉到我的真实心意,我还?是很高兴的。”

为他无耻到坦荡的观念震惊一瞬,九昭迈出的脚步差点踩空:

“你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留春宴过后我很快便要和祝晏成亲,你不知道吗?”

兰祁半仰起面容看天:“那又如何?我前面说了,我不能控制我自己的梦,你自然也?不能,梦里意外?发生的情况,也?要归咎为背叛和不忠吗?祝晏一个马上?要成为储君王夫的人,心眼便小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除了你父亲,有哪位三?清天神帝不联姻各部的?他應该明白?不能强求独占的道理。”

梦里是不是意外?。

九昭清楚。

兰祁当然更加清楚。

她厌烦极了他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只抿紧嘴唇,一心一意向目的地走去。

偏偏,兰祁说着说着像被自己打动一般,眸光轻晃:“其实,这几日我也?仔细想过了,要你堂堂神姬下?嫁,的确是我强求我从小便是按照你未来王夫的标準培养的,有大度之?心,不介意你另外?有人。

“不如我们换个法子,你可以正常同祝晏完婚,只消把我的存在告诉他,而后每年去焚业海小住即可。”

如此荒谬的念头,经由兰祁一本正经的口吻道出,讓九昭有种做梦未醒的错觉。

她忍不住转头看他,见他面上?并无半分不悦,只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正室胸怀”里:“如何?把正头王夫的名号让给他没什么,我但求你心里有我就好只要你答应,另一半凤凰真血我也?会照旧献上?。”

“你把感情当成什么?”

九昭气得又捏紧了拳头。

“爱是忍耐,爱是退让,爱是让你过得开心,不必左右为难,这不对吗?”兰祁不再望天,歪头回视她,眸光一片坦然,“若只为了满足占有欲,只顾着自己快活,那样才?是不尊重爱人和感情吧?”

成为业尊之?后,兰祁不仅气势强大了许多,就连口舌也?较过去伶俐。

他的歪理令九昭一时无言以对。又加快速度走了几步,才?说:“任凭你说得再天花乱坠,可我早就告诉过你,当你背叛选择三?清天时,你我之间便再也没有可能,”

“昔日仙魔为敌,如今重修旧好,为何再也没可能?”

兰祁紧隨其后的追问里,九昭陡然出现?另一个消逝在熊熊元初之?火中的身?影。

年少不知愁的岁月,兰祁这个名字承载了她全部的少女心事。

若那时的他向她吐露爱意,释放柔情,九昭只怕自己会毫不犹豫放下?一切随他而去。

可他们中间阻隔着太多的人事。

见证过巫逐的甘愿赴死,她岂能不知兰祁试探的言语中,糅杂着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耳畔青年的话音,仍在试图编织一个为爱成全的美梦,将她网住。

九昭倏忽收起所有的抗拒和强硬,平静反问道:“书中记载,当魔族对人产生真心,那么一切能夠造成伤害的法術,都会对那人彻底失效魇术虽多用于控制,却仍能害人,若你真的爱我,它怎还会生效?”

桃林与宴席接壤的远方?,仙乐遥遥传来,不绝如缕,端的是太平和乐的安宁气象。

神帝设下?的法阵诡谲刁钻,不仅迷失了林中众人的方?向,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更营造了一重似假亦真的虚幻音像,来麻痹他们的警惕心。有琼英漫洒的桃林作为掩瘴,谁也?不知滔天的杀机即将降临。

信物戒指持续发挥作用,勾连在识海的一抹牵系提醒着九昭,用来埋伏兰祁的阵法核心即将到达。

按照神帝的叮嘱,九昭只要以采摘蟠桃的名义,诱兰祁与耸立在核心處的桃樹相触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