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暗室的墙畔,取下悬挂其间的画卷。徒手把画卷翻转过来,他垂眸细细端详着背面龙飞凤舞的“忍”字,忽然?问:“昭昭,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说我开始后悔了,是在后悔些什么?”
九昭无意识跟随过去的眸光一顿。
尚未开口,她的耳边响起?兰祁坦然?到近乎无畏的声音:“我后悔,为何当初不能忍到同你成婚,为何不幹脆将你也一起?带去焚业海,你那么喜欢我,说不定我继续将真面目藏好,你会答应跟我走。
“神帝不是想?要完全收回凤凰真血吗?那好啊,或許别的方法也能取出我体内的力量,可那些方法我都不同意除非你愿意嫁给我,只要你愿意,我便雙手奉上。”
兰祁的要求与冒犯无异。
九昭张张嘴,意欲呵斥他痴心妄想?,却陡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就算是在她看来两相?情浓的当年,兰祁也不曾说过想?要娶她。
只顺从到如同承办一件责无旁贷的公事那样,雙膝跪地接受了父神的旨意。
“你,你是在羞辱我吗?”
她磕磕巴巴的质问,换来兰祁干脆地摇头?:“不,我是认真的,我想?娶你。”
“可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你还说等你们举办婚事的时候,会邀请我前去参加”
九昭瞪大眼睛,瞳孔深处平添几分怀疑的神光。
这是她在表达质疑时最常用的表情,映着溶月的辉芒,明亮、透澈、还带着一丝横冲直撞的稚气。
兰祁忍不住产生逗弄她的恶劣心思?,似笑?非笑?着说道?:“是啊,不过你是三清天的神姬,身份高贵,断然不能成为妾室。不如这样,就讓你做尊后,她为嫔妃,不知九昭神姬意下如何?”
“……”
眸光又是一阵变幻,隐隐发直。
不加掩饰的怒意,骤现在九昭敛睫抽动的唇边。
兰祁这才收起?戏谑的语调,正色道?:“我是否有心上人,你难道?真的不懂吗?”
“本殿如何”
九昭恼怒地呛了回去,睫羽抖颤着舒展上翘,冷不丁撞上他深泓似潭的视线。
话?音一下子止住。
当所有伪装的温和撤出那双眼睛。
内里真正的情绪,如捕获猎物的巨蟒缠上她的躯体,一点一点绞紧。
晦暗的、执拗的、摇曳不熄的。
九昭被动打了个寒颤,似有所察,正要继续说话?,腰间的令牌却亮了起?来。
是朱映。
“殿下,您此刻在哪儿??
“紫微宫急召您过去叙话?。”
……
从灵泉宫到紫微宫。
朱映既说着急,九昭便放弃飞行,直接施展传送陣来到三清天。
她有事要走,兰祁也没计较被她主动邀请,又半程放鸽子的反复。
只孤身立在暗室阴霾中,对她挥了挥手,说自?己的提议,殿下闲来无事可以认真考虑。
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冲击力太强,以至于被神帝责问,下跪认錯时,九昭的神魂还是出游了一瞬。
膝下是常年沁凉的玉砖,相?隔单薄衣料,寒意与坚硬触感一同上涌。
九昭涣散的目光陡然?聚焦,方规规矩矩叩首,诚恳请罪道?:“父神,女儿?真的知错了,女儿?错在带雪柳来之前,应该提前跟您知会一声,更错不该在萬众瞩目的大朝会上拆您的台,非要废除仙奴制度。”
这显然?没说到点子上的认错言论,叫神帝忍不住沉沉叹出口气。
“你是未来的君主,对于三清天的运行抱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错。提出废除仙奴制度,给这些数量不少的底层仙奴们,一个出人头?地的途径,为父也认为是个很好的主意。其实三界除了力量强弱和寿数长短以外,没有任何不同,想?要长治久安,想?要强盛发展,就需突破,需变革,需拥有当机立断的决心勇气。”
九昭没想?到被晾着好几天日不见,父神这会儿?将自?己叫来,还能够心平气和地进行夸赞。
她越发不敢抬头?。
又听见神帝的话?锋倏忽一转,缓和了没多久的态度,再度严厉起?来:“可你还是太年轻了,思?考计划不够全面,不懂得什么叫做合乎时宜我问你,距离留春宴开办,还有几日?”
九昭掐指一数,老老实实回答:“回父神,还有两日。”
神帝“嗯”了一声,接着引导:“两日罢宴之后,魔族便要告辞回归焚业海,你有没有忘记,我同你说过的,要在他们离开前,由你亲自?动手,殺死另一半凤凰真血持有者。”
不提这个尚可。
突然?提起?,九昭那作?势想?要抬起?的身体,又悄然?伏了回去。
“父神的嘱咐,女儿?不敢不记得。”
她避开与神帝对视,只扮作?一心认错的模样。
生怕被他瞧出,在答案未揭晓之前,自?己已然?掌握全部真相?的无措。
“那你就该由此想?到,这么长时间,我没叫你出手,是因为留春宴上才是最好的时机。我已经命扶胥、夕寰,以及東南两位神王,同我合力于升鸾台的千尺桃林间布下了逆魔伏诛陣。待魔族踏入其中,伏诛阵会将其他人等剿灭,而?你则手持操控阵法的神器进入,找到那凤凰真血持有者,亲手将他杀死。
“和平的最好方式并非停战,而?是让焚业海群龙无首,为了权位疯狂自?相?残杀,以至大伤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