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当时抱着齐小鲁跟不上她的步子,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齐小鲁如有感应一般地皱着小脸,嘴里不安地念叨着“小元……”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元璀代替她当保姆,中间肯定出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然这孩子跟自己交代事情的时候,不会整个人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齐白晏垂眸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消息,乐宜每隔一会儿就会发一段情况给他。基本上能问的地方都问了,维德源的客户经理和老板都被询问了一番,但因为元璀平时只是在那里做临时帮工,他们也不太清楚他的具体动向……更别提元璀之前兼职过的便利店。比较熟的关联人大爷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直接拒接了电话。
所有招短时工的地方都被找了一圈,没有半点痕迹。元璀的电话打不通,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间小屋子孤单地生活了那么多年。齐白晏现在转头想想,对他的事情知道的竟然少的可怜。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宛如一场梦,转瞬间便无影无踪。
齐白晏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的茫然,那种完全脱离了他掌控范围内的感觉,驶向了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方向。
刘妈默默地将菜摆上桌,心里知道这已经是齐白晏第五天没去公司了,对于这个工作狂来说,实在是过于反常。屋内的小熊猫被叮叮当当的摆盘弄醒,揉着眼睛从门边探出了一个,抱着柯基布偶,满含期待嘟囔道:“小元”
注意到视线里并没有元璀之后,齐小鲁脸蛋皱了起来,跌跌撞撞又急切地扑上去,似乎想要碰到齐白晏问他,“小、小元……”
刘妈知道齐白晏的病情,连忙将齐小鲁抱了起来,“乖!别碰到叔叔。”
齐小鲁本就小胳膊小腿,被大人这么一抱,力气便挣不出来,视线慌张又急切地在齐白晏身侧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自己想找的人,登时眼泪控制不住地盈上了眼眶,恼道:“小元!”
他在很急的时候话说不连贯,边流眼泪边喊小元,似乎除了这两个字就喊不出别的东西,对着所有的人都在喊“小元”。刘妈这几天知道他睡不好觉,时常半夜哭嗒嗒地醒来,寻不着想要的气味后,更是哭得眼眶通红。
“坏……坏家伙!”见齐白晏垂眸不语,齐小鲁气的要死,小胳膊小腿扑腾着睁不开大人的怀抱,手里抱着的柯基布偶被他费劲了气力砸到了齐白晏手臂,“是你!”
柯基布偶砸了一下后就“啪嗒”摔了下来,但摔得鼻青脸肿的仿佛是齐小鲁一样,他用着为数不多会的字眼,哆嗦着嚎啕大哭起来。
“是……是你赶……小元……你……滚啊……”
是你赶小元走的!
坏东西!滚开啊!
“哎呀,这……”刘妈慌了神,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齐小鲁搂在臂弯里,安慰地颠了颠,“别哭了别哭了,心疼死阿嬷了。怎么是齐先生赶走的呢,元璀只是出去玩了,很快还会回来见小鲁的。”
“说谎!”齐小鲁埋在她脖子那里,奶乎乎的嘶声道,像只躬起后背的小猫咪。
他都好久没有见到小元了,小元都不来哄他睡觉、陪他玩了,小元也不会来抱他了,像他的爸爸妈妈一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都是这个坏家伙赶走的小元!
齐小鲁平时都是很单纯柔软的样子,一哄就会咯咯笑起来,刘妈第一次见到齐小鲁发这么的火,差点忘了这个小家伙骨子里其实是极其敏感的。
小孩子比成年人更为敏感尖锐,稍微有点情绪上的变动都能感觉到,更别提这几天家里气氛都是闷闷的。
“齐先生您别往心里去啊,小鲁这几天没睡好脾气不是很好。”刘妈实在是没辙,顾不上继续端菜,将哭得声嘶力竭还扑腾不停的齐小鲁抱着往屋里走,“您先趁热吃吧,我等会儿再喂小鲁吃。”
熟练的omega保姆比十八岁的男孩子保姆要熟练的多,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地哄在点上,多年的经验使其不至于手忙脚乱,习以为常地将保姆房的门给关上在屋里哄,而不是慌张得额头冒汗在客厅小声哄来哄去。
刘妈是个极其称职的保姆,也比元璀做的要好得多。每天做的饭菜也是适合齐白晏的胃口,不至于太淡也不至于太咸,里面没有青椒洋葱,也不会有其他不喜欢的配料。
齐白晏静静地坐在那里,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伤口愈合的地方被闷痛撞了一下,却好像也没有那么疼。
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一看就是放在炉上热了好久,细致地等到他回来才端出来。
落在地上的柯基布偶陪了齐小鲁那么久,早就被洗得发白,两只黑亮的眼睛没有人类的神志,却仿佛看进了心底,用长针直直地扎进去。
齐白晏缓慢附身,捡起了地上的柯基布偶,轻拍掉了上面沾到的灰。
“齐先生……”刘妈看到齐白晏进来的时候,声音压得很轻,视线担忧地转向哭着哭着就睡着的齐小鲁,犹豫道:“这孩子这两天不是很开心……真的没有元璀的消息吗?”
她看着齐白晏将柯基布偶放到了齐小鲁手边,睡梦中的小娃娃似乎感应到了熟悉的奶香味,哼唧着伸手将柯基布偶揽进了怀里,脸蛋贴着柯基布偶,湿漉漉的泪痕沾湿了布偶的眼睛,弄湿了一小片,一时也分不清谁在哭。
他伸手的时候差点碰到了齐白晏还未收回的手,男人指尖一颤,无声地收了回来。
本想彻底收回的手,在最后一瞬顿了下,似有若无地想要触碰睡着的小宝宝。
可惜什么都没碰到。
*
齐白晏毫无食欲,指尖烫得厉害,只觉得好像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在心头呼之欲出,这种阻塞的感觉充盈在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来,几近窒息。
他轻轻拉开了身侧的柜子里,里面是收的整整齐齐的便利贴和一张列满了食材的菜单,熟悉工整的字迹烫得他指尖抽疼,柜子里的角落里一个已经干到皮皱起来的橙子安安静静地待着。
元璀走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橙子似乎攒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像宝一样的不舍得吃,直到这几天腐烂干透,被刘妈打扫的时候清理掉了。
但齐白晏保留的他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些了。
浓烈的酒精味在空腹时翻涌卷上了齐白晏的喉口,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睡着。长久的失眠状态卷土重来,似乎比一年前还要激烈,刺激着他的神经。
被褥上残留的奶香味淡淡的,却缓解了他肢体颤抖的焦虑感,这几天基本没说话的状态几近失语,比当时万医生在病床前见到的神色空白警惕的他还要惨烈。
齐白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但心底里很想要那个填满空缺的柔软回来,就连臂弯里都空荡荡的,指尖触不上温热的东西,
窒息、沉凝、默然。
往日的高傲与自如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他心里空得厉害。
那处本应该有着什么东西,现在被人连根拔除,连愈合了一半的伤口都被重新扯开,他指尖发白地按住心口,一遍又一遍地撞不出声响,唇瓣抿得发白。
就像悬崖这头被人推了下去,落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只有在晕眩中沉溺进去,才好像有人在他的怀里窝着,毛茸茸的脑袋拱着他的下巴,温热的气息触上他的喉结,声音湿润又黏糊,害羞得厉害。
【“……齐先生。”】
那人眼睛湿漉漉的,脸蛋红扑扑的,被他亲吻的时候发出含着哭腔的甜腻的喘息,乖巧地任由他触碰着柔软的肢体,直接用体温熨烫着他冰凉的身体,甚至会主动地抱住眼前的人。
齐白晏死死地将他按在怀里,颤抖地喘息着,仿佛在渴求着最后一丝的温暖,面庞埋进了对方的肩窝里,青筋暴起的手背几乎要将他按入骨血般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