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沈延宥听了二人谈话,忙不迭拉来沈韫,蹙眉沉声:“姐姐,你忘了小时候与成宁公主的过节了么?她那般刁蛮性子……咱别去了,好吗?”

成宁公主乃是今上最宠爱的小公主,年纪与沈韫相仿,性格是出了名的骄横。当年沈韫随母入宫,巧遇小殿下,大抵缺少玩伴,殿下见了沈韫便命令她陪同游玩。这么一玩,便无端领了责罚。

沈韫却不以为意,“殿下璞玉浑金,怎会与我一般见识?再说了,那算什么过节,原就是我弄坏了殿下的纸鸢在先,殿下罚我,理所当然。”

转而抽出胳膊,将脚拔到曹知肴身边,有些好奇的模样,“闻名不如见面,我倒是挺想一睹贵妃娘娘芳容。”

这便是应了。有她在,曹知肴总能安心许多,眼尾喜滋滋地提上去,“那明日我来沈府找你。”

见状,沈延宥的面色颇懒散地一垂,心知他是劝不动了,姐姐从来是个敲定主意便不改的人。进宫一事,都怨曹知肴。

于是他暗暗睨她一眼,低哼了声,抬靴便待往外头去。沈韫喊停他,“你这个时辰还要去哪儿?一会儿得去母亲那用饭。”

“伏钦哥哥今日离开得匆忙,钟声才响,他人已经没了影子,我回到家中才想起来书院祭祀一事尚不及询问,眼下去找他呢。”

说完又添一声可怜兮兮的,“也不知道他今日赶着做什么去了,竟没等一等我……姐姐,我去趟柳府,很快便回来。”

言讫,一阕青色衣袂随着暮晚秋风消失在前院。

晚霞下,沈韫的颊腮似给绯云点染,悄生一片胭脂颜色。思及柳伏钦在马车内与她说过的话,那样热烈,那样幽明。

心头有陌生的悸动,却似心虚一般,不知缘由,不敢探究。

曹知肴的目光从那道背影调转回来,望住沈韫,若惊若喜地呀了声,“阿韫?你的脸怎么红了?”

不等她应,挪腰挨近几许,语调很有些暧昧的况味,“还没问你呢,你打哪里回来的呀?”

对她和柳伏钦的那点儿好事,曹知肴一早便已明晰,只是不敌沈韫这个未开窍的,欲逗弄她一二却始终不能得偿,好不容易逮着她的小把柄,自然要彻底享用。

沈韫还是那个沈韫,面对曹知肴的连问避而不答,除了脸上嫣红难匿,神情一如寻常,平静地侧目过来,“说起裁衣,你想新裁一件什么样式的衣裳?”

曹知肴说不重要,她套上沈韫的臂弯,笑容明艳在一方秋色里,“你先告诉我,柳伏钦急匆匆赶去见的人是不是你啊?”

情绪上,沈韫可以隐瞒,事实却很少欺骗过谁,她默了稍刻,点点头,端是一副大方的神色,“是我又如何?”

“我们阿韫长大了,我心甚慰。”曹知肴继续耍嘴皮子,好像势必要从她口中撬出些什么。

沈韫斜她一眼,“你再没个正形,便请恕沈韫明日有恙,不能陪着去苍行衣坊了。”

明日有恙,多损的威胁啊。曹知肴哑然须臾,忙掣着她的手腕轻晃,“你别害臊么,我也是替你高兴不是?”

再三奚弄,沈韫忍无可忍,扬手唤来洺宋,“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送送六小姐。”

曹知肴晓得她面皮薄,迭声讨饶两句,抓紧她的手一阵耍赖地笑,“我再同你说会儿话,自然会走的,你别赶我成不成?”

“你们今日是约好的见面?在哪儿见的?你可欢喜?不用都答我,你挑两个,我就住嘴了。”

话落,沈韫的脸色变得愈发不自在,折眉看了洺宋一霎,她会意,立马好声好色地将曹知肴引开,送出府邸。

四周无人的长廊上,沈韫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阖上眼,满脑子都是柳伏钦那双澄明炽热的眼睛,心里仿佛有一场大火无声燃起,心尖滚烫,久久难熄。

直到傍晚的风一遍一遍从她身畔吹过,深秋的凉似一盆圣水,渐渐地,浇平了她心中荒乱。

? 第 51 章

汪常寿几日前得知沈韫在文德书斋买下越兴府图卷, 心中焦躁,猜想她大约知道了什么, 至少对他的来路已经了然。她此举, 是在通过书斋警告他么?

母亲与人私通一事虽不明真假,却也成了他此生最不齿的阴私,决计不允任何人窥探。沈韫既然让他不痛快, 他便只好回敬一二。

首阳书院,午时。

报钟一响,学子们从四面鱼贯而出, 勾肩搭臂地去往馔堂。汪常寿在一扇朱门前稍站一站,遥远瞧见柳伏钦等人被夫子唤走, 唇角微剔,适才踱到石桥边, 欲图拦下沈延宥。

今日午阳稀薄, 风打在身上甚至起了料峭寒意。沈延宥与柳伏钦他们不在一堂受教,见他几人出来皆往夫子办公处走, 疑惑地抬眉, 稍顷, 未作多待,径自朝馔堂先行。

才过两叶小门,就见石桥边一道身影徐徐而至,扬目一瞧,又是汪常寿。

他轻笑了下, “挡我做甚?莫非又想与我试试拳脚?”

“沈兄为何总是将人想得那样无状?”汪常寿淡声道,“我是瞧沈兄今日没和柳三公子他们一起, 形单影只的, 难免寂寞, 不若我便暂且代了他们,陪同沈兄去馔堂用饭,如何?”

沈延宥吊高眉峰,“对着你这张脸,我还吃得下去?你若不是来挑事儿的,立刻给我让开。”

“沈兄这个性子,当真不比你阿姊沈韫温润。”汪常寿微眯眼眸,声色下拖着一股浓烈的兴味。

沈延宥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言及沈韫,还以那种卑劣的口吻来描述她,牙根磨得直痒,“你又去找我姐姐了?”

说着上前两步,在他挑衅的目光下攥了攥拳,声音如同一柄锋刀。

“汪常寿,我提醒你,离我姐姐远一点!别以为你是汪贵妃的侄子我就不敢弄你,你父不过是个靠裙带窃职入京之人,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

闻言,汪常寿垂目而笑,眼底蕴着一分阴鸷,面容却很平和,抬一抬袖摆,视线在他身上轻慢梭巡。

“沈兄啊,你瞧瞧你……这等口无遮拦的毛病真该叫沈韫帮你好生改改,如此倨傲无礼,便是你沈家的家风涵养吗?何况祸从口中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祸从口出”四个字被他嚼得格外佻薄,单一听便知,这是他明晃晃的威胁。

沈延宥嘴边勾出一点鄙蔑的笑,“你果然是来挑事儿的,费什么话?你想如何不防直言,我沈延宥还怕你不成?”

汪常寿睇他须臾,轻轻嗤笑,“怪道人人都说沈学士更加爱重长女,自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她欲学画,便不辞千里给她找来画师授艺。如今思想,沈学士此举并非无因。”

顿了顿,复扫他两眼,“沈兄如此行为作风,粗莽、自负、肆意而为,实在比不得她。”

此言一出,不知触动了沈延宥的哪片逆鳞,他一把拽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朝他眼下握拳挥去。

汪常寿自不会这般安分受着,转瞬便攥起拳,与沈延宥厮打一处。

待到下晌,曹知肴如期来到沈府,唤上沈韫一同往衣坊乘去。沈韫今日乏困,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到了衣坊便拂了裙,落在一张花梨木圈椅里,撑着下巴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