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是她十二岁左右,不过当时她刚一碰到他的袖角,他便躲开了,与他画中所现并不相同。
柳伏钦提着唇笑,“娘子之前未完成的杰作,日后,还请随意施展。”
闻及此,沈韫赧然垂睫,低低咳嗽两声,连忙吃几口,复将酒喝完,待礼成,他便要去前面应酬宾客了。
柳伏钦百般不舍,沈韫却有些盼他离开,只等房中归静,方才压了压直往外蹦跳的心,任洺宋替她拆卸繁饰,无聊又紧张地坐在榻上。
细数过往至今,仍觉得现下仿佛是一场梦,她和他,究竟如何选择了对方,决定共鉴白头?
她已不记得那夜在宫里,她是因为什么牵住了他,只记得那时他的神情很诚挚,是一个少年最炙热,最直白,最美好的模样,坦诚地呈现在她面前。
大抵从那时起,他的一举一动都叫她格外关注,拿出十二分用心去体察他的心思,在每一次相处中积攒对他的动情。
沈韫轻捏指尖,黄昏已由夜色更替,府上宴饮声好似离她很远,安静得能够听见耳畔有一副嗓音絮叨着,无外乎秾艳云雨,诱引她临阵脱逃。
与此同时,院中烛火将四下映如白昼。来给柳家道贺的大多是朝中官员和柳伏钦在书院的同窗,却有一位客人显得分外特别。
他清清冷冷地坐在席上,似乎无心进食,眉宇疏淡,视线搭着檐下一盏灯笼,不知在想什么。
柳伏钦从前往后招呼,行到至左那桌,瞥见他,眼梢微挑,未几,笑着别过同僚敬酒,阔步朝他辄去。
“解公子,我以为你不会来。”柳伏钦站在解寅座前,唇边压着一缕轻浅的笑。
他今日穿的绯袍比府中任何装饰都更扎眼,解寅抬首一睇,起身与他回道:“柳兄请柬已至,我不愿拂人美意。何况今日阿韫出阁,我总该来送送的。”
话术中并无破绽,将那份爱悦兼失落克制得无迹可寻。
柳伏钦笑一笑,同他喝了一杯,走近时低说了句:“你私下如何喊她,我管不了,但是当着我的面,还请解兄换个称呼。”
言讫退开来,面上保持和煦的笑,俨然一个新郎官最春风得意之态。未跟他多作口舌,旋即有人追到这桌,勾肩揽背地将其逮去。
解寅睨了睨这片沸腾人群,攒眉坐下,想着柳伏钦适才一语,无声笑了,把酒斟满后,饮了几杯。
那日在沈府门外,他看见沈韫与柳伏钦一同踏下马车,夕照挂在他们身上,便如刚才堂中一般,十分相配,乃天作之合。
喜房中,灯烛摇曳,窗扇贴的鸳鸯喜字恍惚活物,匣游到沈韫眼眶,惹得她心猿意马。
恰逢此时,门外响进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携带醇醇酒香跨入屋内,目光寻到她,勾一线唇角,“幸好,你还在。”
说着踱至她身旁坐下,微微倾一点身,扭头观察她的容色,调侃道:“我怕你等久了,又生出逃跑之心。”
沈韫侧首避让,无端添染几缕慌张。洺宋垂眸微笑,却行退了出去。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这般独处的时候不少,今夜却特殊非常。沈韫稍稍回首,唯恐叫他捉拿一点心虚,抿了抿唇,“外面散了?”
“还有一些,父亲帮我应付着,容我回来见你。”他正坐回去,一只手从背后搂她,大掌扶上她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兜揽。
沈韫被他圈着,一声一息间皆狭酒气,仰脸打量他,“喝了很多吗?”
柳伏钦低着头,望她片刻,好像看不够似的,倏然俯下半寸,言语一字一字暗哑,“没有,我很清醒,阿韫放心。”
声气入耳,沈韫眸色一怔,不清楚他所言放心究竟何意,身体却带着她往外挣推。
柳伏钦环住她,另一只手将她的下颌扳过来,迫她与他对视,一双如漆的眸子隐隐烨动,低柔说着:“你以后都不能躲我了,如何是好?”
分明调笑的言辞,偏偏配上他满目柔情,沈韫的心当即漏跳一瞬。
不及回应,他低头在她唇畔吻了一下,有些叹息地问:“沈韫,我等了好久,你知不知道?”
他神色委屈,可能是在席上见到解寅,登时把之前隐忍的往事挖掘出来,企图将她全部占有,连她的名字,也想永远与他牵连,不许旁人窥想。
几支红烛煌煌烧着,于他深沉的眼底划开波澜。沈韫抬眸看向他,忽觉酸涩,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他在等。
不知何处来的一股冲动,她抬手抚摸他的面颊,用那样的容颜对他笑了笑,“以后换我等你。”
如此佳人在怀,柳伏钦不能不心动。攥下她的手,拇指在她露出的一截玉腕上细细摩挲,锢着腰肢的掌心逐渐松开,沿着脊背往上游移,然后扶住她的脖颈。
阗满爱意的吻落下来,缠绵地亲她,动作缓慢、轻柔,缠绕似的从她舌尖滑过,又像舔咬什么,愈陷愈深,喉咙滚动,犹如吞食。
沈韫感受到他的侵略,没有推开,而是生涩地承应,两手搭在他的衣领,指节稍屈,到最后像是将他扯近自己,为了舒适一点,攀去他颈后,松松交叠着。
柳伏钦右手掌心向下,重新捞住细腰,把她整个贴近胸膛,深灼的渴念在那张丹唇中不住延伸,她柔软得不成样子,仿佛可以任他摆布。
于是欲一重,将她欺压在榻,唇间未释,手却空下来,摸到她领缘盘扣,两指一挑,一层层将她剥开。
他喝了酒,身体原就燥热,目下与她缠吻,恍觉有火燃在身上,热度顺着掌心传到她的肌肤,在她心口间揉动,温暖、细腻,覆满手心。
沈韫只觉脑海迷乱,无力反抗,亦不知反抗,衣裳已从肩头坠至手臂,滚烫的触碰近乎将她烧碎、揉碎,发出一些情不自禁的哼咛。
屋外月色沉醉,星辰可摘,云端可及,闪烁着施于天幕,形同电流孳孳划过。
柳伏钦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或许想让她快乐,吻得又轻又浅,再循序渐进,掠夺她的呼吸。
她仿佛看见一团烈火,幻化着他的容貌,挥师率领,兵临城下,卷入山河,生杀予夺。
沈韫节节败退,感觉自己被抽了胫骨,拉锯似的来回搓磨,渐渐起了泣音。
烛光凌乱地映在她面上,眼中湿漉漉的,氤氲了一片深海。许久回过神,见他盯着自己,微微偏过一寸目光,嗓音炙热,溢出的话仿佛示弱乞怜。
莫名叫人想起她以前各种淘劣,用以退为进的手段,骗取独属于她胜果。
他轻笑,俯身去她耳畔,鼻尖抵着那段灼红的耳廓,声气如丝。
来不及推拒,他的唇舌已再次堵上她的唇间,一记记索求,往返,极度难耐,又极度欢愉。
长夜漫漫,熹光渐升。
去给父母见礼,时辰却是晚了些,好在杨氏并不怪罪,拉着沈韫的手,咕咕哝哝讲了一筐话,熨贴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