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力道略微重了些, 沈韫往回抽脱, 却好像将他引了过来,处在车角,无路可退。
他俯近几寸,宽阔的身躯像一座山,披着官袍上端重儒雅的纹理, 把她整个囚禁。阳光被他的身形剪去几许,留下一些暗昧的漂浮其间。
“我可以亲你吗?”他低低道。
大抵是先前那点误会, 他怕她不想和他亲热, 竭力按捺心底的欲, 开口询她。
沈韫瞳眸一颤,不知如何作答。她并不抵触他的亲吻,只是他时常得寸进尺的坏心令她感觉不安,可叫她说不能,好似说不出口。
瞧她不言声,柳伏钦试探地用指腹划过她的唇角,逐渐往唇瓣移动,轻轻压了压,随即檀口微张,呼吸略略起伏,他看在眼中,目色一深。
继而扶上她的后颈,低头,与她唇瓣相贴。
他的每一次亲近,几乎都是从温柔起始,绵绵麻麻地在她唇间勾弄,一点一点撩拨,等到她吐息不稳,他便放肆地探了进来,湿热的触觉与她追逐缠绕,闷闷地烧灼着。
柳伏钦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浑重,手掌在她颈间轻抚,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时时蹭到她的耳垂。
旖旎的气息仿佛一只更大的手,快要将她周围空气全部堵上,喘不过来,不由推开他,才溢出两字,又被他欺了回去。
“别亲……”沈韫喉间呜咽,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他又贪得无厌,吻得她四肢发软,几欲窒息。
他满腔炙热烧得她难以承受,两手抵住他的肩,施力隔开,见他不愿罢休,忙在他将脸低下来时抬起手,用掌心捂住他的唇,别开脸道:“不要亲了……”
沈韫面色飞红,像世上最名贵的胭脂晕在她的脸颊,嗓音比往常低软几分,润润的,甜甜的。
柳伏钦眼神缱绻,盯着她不停颤抖的睫毛,捉住皓腕,在她掌中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细密如丝,潮热地攀游。
沈韫心口不住擂跳,哪里受过他这样厮磨,犹觉酥麻之感自手心蔓延全身,妄动不得。
不知所措,煎熬很久才张口唤了声:“柳伏钦……”
他停下来,复往她耳边亲了亲,随后替她撩好头发,把她的脸转向自己,眸中仍是一临深渊,饱含不退的欲色。
“是你先招惹我的,不能生气。”他牵了牵唇,手指在她颊上抚摩,一句话讲得尤其无理。
沈韫本来没生气,听完他的叮嘱,耳朵像烫了什么,即刻用手将其捂住,不想听,也不想应他。
及至踏下马车,刚往府里迈了两步,忽而退出来,到他跟前站定半刻,目光狐疑地瞩着地上那双皂靴。
那个罪魁祸首。
柳伏钦见她折返,笑了下,本欲问她还有什么话没说,冷不丁看她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蓦然,她启唇道:“你是骗我的吧?”
他不明所以,刚要接茬,不防被她狠狠踢了一脚,皱眉俯视。
便闻她哼一声,“果然。”
柳伏钦气笑了,伸手掣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我骗你什么了?”
沈韫拧着眉,叫他不要在府前拉拉扯扯,只等他一松开,立时转背跑进府里,命下人关门。
如此幼稚的举措,和她八岁那年同他耍赖如出一辙,柳伏钦看着无言半晌,倏然失笑,望那朱门一会儿,转身往柳府里去了。
自四月下旬伊始,沈柳两家欲修百年之好的言论便在朝中流散开来。
沈家势大,沈璿虽暂离朝,党羽却扎根颇深,兼之皇帝留他官职,迄今无人顶他之位,百官原已经议论纷纷。当下,沈璿之女又与柳尚书的公子添有婚约,一时愈发诡谲的风闻在四下暗涌。
传来传去,无外乎喻向七字。
京城的天要变了。
长风吹过高墙,吹过抱厦,吹过延清殿,最终裹着细语吹入皇帝耳中。
他手握膝盖坐于龙床,听人禀报东宫之事,眉眼渐渐幽深,却有一霎,闪过一许欣慰的眸光。
沈氏一党根基深厚,想要将其势力收回,非短时日可以办到。若置之不理,任其壮大,恐天底下无人知本朝姓甚,还以为是冠沈字。他之所以打压沈璿,并非因为沈家乃太子臣,反是为太子思虑。
如今太子面上与沈家切断丝连,底下却拥揽了沈氏大半随者,与柳家,更是收在身边辅佐自己,两党皆为他所用,不声不吭地就掌握了朝廷三之一的命脉,实在颇有他当年之风。
唯一的不足,便是太子不够狠戾,想他登基后,多半不会铲除沈氏,始终是个祸患。可这江山,是他高家的江山,不是姓沈。
皇帝瞟着殿中灯烛,眼眸倏明倏暗,正思想如何敲打太子,就闻殿外传进一声:“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来了,求皇上一见。”
话音落尽,皇帝冷笑了下,甩袖起身,只叫人去回贵妃好生在华阑宫待着。气未通顺,于殿中踱了两步,复招人进来,命其此刻去传三皇子觐见。
天尚未明,无光之时,五月的风仍有些料峭。宫人提灯走在漆黑的宫道两旁,引三皇子。
皇帝召见,在他心中埋着许多猜虑,按说现今时局,怎么也顾不到他的头上。今日匆忙传他,莫非又是谈论封藩一事?
思及此,眼色暗沉,脚步随之稍缓,待腹中预备说辞,方才重捋步伐,加快朝延清殿行去。
甫一入殿,三皇子撩袍跪拜,“儿臣叩见父皇。”
殿中静悄悄的,除了灯火微小的跳跃,别无声音。他跪地垂首,虽不能视,却可感受那道炬火般的目光盘桓在他身上,不由抿了抿唇,等候皇帝发问。
良晌,一线金芒从窗洞照了进来,才闻皇帝启口:“你拿了贵妃什么把柄,竟叫她成日帮你吹风?”
三皇子指节一紧,脸色立即惶恐,“父皇何出此言?儿臣与贵妃娘娘毫无……”
不及说完,皇帝冷冷哂笑,“你果真以为贵妃是好拿捏之人?你也不必和朕装,朕的儿子,朕会看不出你是什么秉性?”
汪贵妃虽是女子,样貌亦妩媚娇柔,却与宫中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不加掩饰的心机,和她在圣驾前游刃有余的胆量比好些男儿都更出色,亦有意趣,故而他才会独宠汪氏多年。
这半月,汪贵妃明里暗里帮着三皇子点了不少异己,却也从言语中明白地告诉他,三皇子之心不轨。
“你心思圆活,朕不怪你,你从前使的那些花样,朕也由得你去,但不代表朕会任你把手伸到后宫,伸到朕的身边来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