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孟骁扯扯他的衣摆,忙圆场说:“小叔,我未婚妻在别院里等我,是爷爷看错了,您别当回事,还请您给我们定一个日子,好尽早结婚。”

孟慎廷慢条斯理系着腰带,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他低眸看着身前的人,侄子求着订婚期的结婚对象,正裙摆湿透,长发微乱地坐在他身体罩出的阴影中,大睁着一双眼,湿淋淋映出他。

她腿不安地一动,鞋尖勾到他的膝盖,她缩回去,躁动的小兽一样看他。

孟慎廷只是侧了侧头,身体动都没动,站姿依然松弛雅然,淡声说:“爷爷,我衣衫不整,就不见您了,至于婚期。”

他神情莫测:“我现在没空管这种琐事,什么时候孟骁的罚跪补齐,什么时候再来问我,您慢走,不送了。”

孟骁硬拉着老爷子下楼,生怕跟孟慎廷起任何冲突,他不相信爷爷所说的看到梁昭夕进来,梁昭夕跟他一样怕小叔,躲都来不及,怎么能私会,小叔眼高于顶,又怎么可能理她。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都是爷爷为了阻止他娶梁昭夕故意编排的,快步经过一楼客厅时,他步子一顿,余光惊诧地捕捉到什么东西。

沙发扶手上,放着一把熟悉的,定制幻影里的专用黑色雨伞。

楼上书房里,梁昭夕双手抓着桌沿,身上有些脱力,她垂着头,脑中反复滚着孟寒山的那些话,先前积攒起的勇气犹如破口的球,泄得空空荡荡。

如果只是孟骁一个,她也许能试着跟孟慎廷坦诚,可如今连孟家老爷子都公然这个态度,她要拿什么做赌,才能让孟慎廷平白无故替她忤逆爷爷,背上与侄子争夺女人,背德忘伦的罪名?

也是直到现在,她才清楚,她引诱孟慎廷之后,他为了成全她而要付出的代价,是伦常是舆论,甚至是背弃整个孟家的声名。

如果不让自己足够有份量,她凭什么做梦。

不用抱有幻想了,她只能沿着原定的路走下去。

梁昭夕慢慢抬手,状似无意用指节卷住孟慎廷垂下的腰带,认真说:“孟先生,我回答你,我放弃那个机会,我是自愿的。”

宋清麦昨晚发微信还问过她,为什么引诱孟慎廷,还要装作跟孟骁是真爱,这不矛盾,不难上加难吗。

当然不。

如果她表现出抗拒孟骁,单纯地勾引孟慎廷,那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对上位者觊觎的女人,有什么特别,随手就扔一边了。

她给孟先生的剧本,原本也不是英雄救美,而是横刀夺爱。

她要孟慎廷把她抢走,抢到的,他才会看重。

梁昭夕说完答案,在孟慎廷眼中看到一丝失望,并不单纯是对这件事,好像他对她有着更高的评判,更深的要求,而她却自甘堕落。

除此之外,她还在深处抓到一抹隐秘的愉悦,一闪而过,再想探究,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梁昭夕走后,早就等在外面的崔良钧安静进门,望着孟慎廷的侧影。

他欲言又止几次,还是说出口:“少东家,您在纵容梁小姐。”

如果经历了这几天还没看透,他就太迟钝了,但这些纵容背后代表着什么,他不敢多考虑,更不敢设想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孟家会天翻地覆成什么样子。

崔良钧一时直白,口不择言:“您是不是看上她了。”

孟慎廷偏头点了支烟,砂轮声轻响,他单手拢住乍起的火光,深刻五官在淡白雾气间忽明忽暗。

“是又怎么样。”

孟慎廷双眼深黑沉静,想起刚才梁昭夕临走时的样子,狼狈而坚定,和她十八岁那年,满身泥污敲响他车窗时如出一辙。

他唇角略一提起,嗓音微哑,目中无人。

“看上了,又怎么样。”

第9章 09 偏心

梁昭夕离开梧庭的时候,外面雨快停了,她看到门边伞架上立着一把备用伞,故意没拿,冒着细密雨丝往十三号别院走,这要是淋出一个小感冒,还能有借口找孟慎廷扮柔弱。

刚走出几步,祖宅里的接驳车就像是凭空出现,从后面追上她,司机主动打开车门:“梁小姐,我送您。”

梁昭夕当然明白是谁让来的,转头幽怨地瞪着那栋三层小楼,孟先生太谨慎了吧,连一点可乘之机都不给她。

她回到别院时接近中午,猜测孟骁应该比她更早回来,心里提前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果然一进客厅就见到孟骁双腿敞开,大马金刀地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他头发上的湿还没干透,估计是淋了雨,进门又没找到她,心里憋着火,坐在这儿等着跟她兴师问罪,结果没抗住胃肠炎加上着凉,睡着了。

梁昭夕走到孟骁面前,俯下身打量他略泛白的脸,孟骁从噩梦里惊醒,猝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手指深深勒进皮肉里。

“孟骁!”梁昭夕疼得眼角一红,“你放开!我”

她抓住时机,顺口把谎话说出来:“我怕你淋雨生病,特意跑去戒堂找你,想给你送伞,结果没看到你,又大雨天在祖宅迷了路,幸亏碰上接驳车才回来,你还这么凶,弄疼我了。”

孟骁眼里爬着血丝,死死盯着梁昭夕娇艳过火的脸。

他那会儿从小叔住处出来,先把老爷子送回去,为了冷静,他冒着雨没撑伞,一路走回到十三号别院,一推门就没好气地喊梁昭夕,但里面一片空荡,根本没人。

他在床头边看见她带来的包,挺大一个,尺寸刚好能装得下一把定制幻影里的二十一英寸短柄折叠伞,他手指撑开包口,东西寥寥无几,还翻得乱七八糟,像是特意拿走了什么东西。

梧庭茶几上的那把伞和老爷子的指证不停在眼前回闪,他摁着梁昭夕的号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拨出去,他不断否定着某种天方夜谭的可能性,脑子里一片混沌,最后没撑过折腾三天的困意,靠着睡了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四年前的那家城郊度假区,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了一场爆炸,他在剧烈冲击里失去意识,迷迷糊糊再醒过来时,眼前糊满了血,腿被重物压着,一个纤薄的身影正把他拼命朝外拉,他做梦似的望着,看那女孩儿不顾一切帮他脱离危险,用细弱手臂拽着他出去,她的手不断在眼前晃,泥污也掩盖不住瓷白皮肤,和手指上一颗摄取人心的红痣。

她脸上都是弄脏的污迹,而他头昏脑胀,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她的五官,只有被她托抱住的那一瞬,他才近距离看见那双璀璨清澈的眼睛,在漫天烟尘里如同无价宝珠。

他心动如山倒,用尽力气想跟她说话,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昏倒前,那女孩儿还在帮他擦脸,他神志不清地发誓要找到她,要娶她。

等再醒来,他躺在医院里,无论问谁都打听不到她的消息,仿佛她只是他垂死边缘时的一场美梦。

出院之后的第一时间,他被小叔带回祖宅,关在戒堂里三天三夜,一百戒鞭抽得皮开肉绽,他痛苦惨叫时,不经意抬头对上小叔的眼睛。

浓黑幽沉,阴森暴戾,除了对于他制造出爆炸的严惩,还有别的,别的更冷更狠的深意,和今天在梧庭书房里,小叔侧头刮过他的那一眼莫名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