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1 / 1)

她抬头,夜空为庆祝新?年而绽开的烟花正在盛放, 很远处还有观景的喧嚣人潮, 隐约听得到欢呼尖叫声?,她静静垂下眼, 不着痕迹整理身上衣服, 扣好眼镜,深吸口气,走进面?前?巨型邮轮的登船通道。

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接过她证件简单查看?, 双手递回,温声?道:“徐小姐晚上好,欢迎您登船, 您的管家会为您详细介绍本?次航程, 祝您愉快。”

梁昭夕接过证件握住, 即便心如擂鼓,也还是平稳地点头示意, 她全程没有摘墨镜,色彩浓郁的羊绒围巾拉得很高,把下巴嘴唇都自然地遮住, 尽量不露出?脸, 她以为上船前?会被入口严密查问,紧绷了一路,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通过。

她沿着通道往前?走,垂眸快速扫了眼证件上的名字,以防自己记错。

徐小姐, 爱好独来独往,对纸醉金迷没兴趣的豪门千金,也是宋清麦的亲表妹。

梁昭夕又去看?时间,差三分钟到七点,已经是最后关头了,还好来得及,她险些就赶不上船。

五个小时前?,她站在沈执的楼下,痛到麻痹的脑中最快速度冷却下来,梳理好目前?的情形,没有时间犹豫,果断做了决定。

她不能再擅自联系孟慎廷,她根本?不知道他当下的处境,身边有什么人,适不适合对话,即便他不接电话,她的来电也很有可能会干扰他,她必须相信,他不会鲁莽,他既然去做,就有足够安全的计划,他不会轻易把自己置于险境。

而她眼下最急迫要做的,是赶到他身边。

不能惊动他,不能让他为她分心,一旦他知道,必定没得商量地阻止她,更不能被可能在他附近的陈松明察觉,她必须安静的,不露痕迹的,悄悄登上那条船。

她绝不能这?样?干等着,她一定要去,万一,万一她有用处,在某一瞬间能帮到他,保护他,她死都不允许自己缺席。

她一直怯懦徘徊,他一直赴汤蹈火,如果能为他去拼一次,她不怕任何?危险,她欠他实在太多太多了,就算真的赔一条命又能如何?。

但?孟家春节这?趟豪华邮轮行,有登船资格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她没得选择,第?一时间发给她唯一的豪门人脉宋清麦,问她有没有类似上次面?具舞会那样?的机会。

麦麦在电话里激动大?叫:“你去干嘛,你要去跟他和好是不是!你这?别扭的死脑筋终于想?通了,放过自己,想?去爱他了对不对!啊啊啊我?有生之年可算是等到这?天?了!”

她眼眶一热,不懂别人都看?穿,她怎么踟蹰这?么久。

执迷不悟的人不是他,是她才对,她头都不回地钻进一条孤独的死胡同,撞得浑身到处都疼,就是不知道转身去扑向他。

麦麦急切说:“你想?给他惊喜,就要惊喜得彻底,千万不要让他提前?发现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还不爽死!你考虑得太对了,就是要换身份登船,机会我?手头正好就有!”

“我?现在就在我?小姨家过年,我?小姨比我?爸混得可好多了,她们一家三口都有邮轮邀请,夫妻俩已经出?发了,就剩我?表妹还没去,”麦麦给她解释,“表妹平常就特?立独行,爸妈都不管她的,正好她最近忙着恋爱不想?去,这?些天?也用不上证件,你直接拿她名字上船就行。”

表妹姓徐,无论年龄,身材还是脸型都和她相仿。

她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立刻买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返回家里去收拾简单必备品,麦麦几乎跟她同时到家,拿着大?包小包满脸亢奋。

“你想?太周到了宝,让我?带两件表妹的衣服,还给她转巨款,正好她年前?新?买的套装都还没动,我?直接拎过来,还有围巾发带墨镜,都新?的,全是她风格,”麦麦叮嘱,“你放心,我?小姨自己还玩不够,不会找她,你尽管去,真有情况,大?不了现场临时找孟董。”

她知道不稳妥,但?已别无办法。

她飞速换衣服扎头发,赶去机场,虽然路况差,好在年初一车流量不算大?,她踩点登机,再踩点奔赴孟氏邮轮停靠的港口,在生死时速的最后几分钟,以徐小姐身份,成功登上这?艘体量庞大?到让她眼晕的巨型邮轮。

梁昭夕余光掠过身后的登船检查口,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严格,也不存在她担心的刷脸或者虹膜验证。根本不符合孟慎廷的做事风格,更像故意的,他似乎就是要松懈,就是要瓦解掉一些警惕。

船上管家在前面等她,制服整洁,面?带微笑,对她的身份毫无怀疑。

“徐小姐,我?带您去客房休息用餐,稍后十点钟在底仓有一场全体宾客参与的新年派对,奖励极其丰厚,船上全员都会到齐,您不要错过时间。”

梁昭夕抿住唇,手指攥紧。

她心脏在胸骨后面?隐隐颤动。

她只是站在这?里,已经感受到属于孟慎廷的气息,寒日冰雪一样?无孔不入地裹住她身体,压抑的想?念和依恋在这?一刻不用再遮掩,泛滥得一片狼藉,明明巍然一艘巨轮,她与他相隔甚远,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可她就是抑制不住满腔翻腾的潮涌。

像姗姗来迟的浩大?初恋,像殊途同归的共赴刀山。

孟停。

虽然很晚。

但?我?来找你了。

晚上十点一刻,黑蓝色的无垠海面?上风平浪静,离港的二十二层巨型邮轮破开浪花,灯火璀璨如同巨大?的移动城堡,平稳航行于既定航线上,即将在不久后开出?国内海域,驶入公海。

船上二层的古典茶室里,孟慎廷披着西装站在落地窗边,透过玻璃,沉沉望着外面?一览无余的寂静海水。

他唇间衔烟,依旧没有点燃,幽冷瞳仁里交错映着灯光和潮涌,不知道在生死边缘挣扎了那么多年,这?片海域会不会就是他最终的埋骨地。

他活着,不见得有什么好,别人恨他,盼他死,他习以为常,可如果她也这?样?想?,甚至更迫不及待,那他这?条命的确毫无意义。

或许能为她铲除最后的麻烦,达成最后的愿望,她在未来偶尔想?起他的名字,不止是沉重和躲避,还能有一丝怀恋,愿意远远望一眼他空的衣冠冢,就算他死得其所。

这?世?上没有他的存在,她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门被轻声?敲响,有人小心进来,在身后恭敬说:“孟董,登船的宾客都已经集中到底仓俱乐部,新?年派对正在进行,气氛火热,一切完全按计划进行,没有发生任何?异常,通往上面?的门在五分钟前?正式关闭,没人发觉。”

孟慎廷取下烟,捏在指间,没有言语。

来人连忙继续:“按您交代的,如果十二点前?上面?安全,派对会如常结束,如果状况不好,那么会有备用船及时带他们离开,目前?底仓以上,人员都已清空,现在还剩下的,除了我?们专门留的,就必然是别有目的,再过十分钟,我?会用合适的方式通知出?去,孟先生胃痛发作,独自在茶室休息,除了随船医生,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

“另外,全船的无线电信号都准备好屏蔽了,您看?,还有别的什么变动吗?”对方忧心忡忡问,“茶室附近,还有下面?甲板,要不要多安排人手准备,以防意外。”

孟慎廷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转过身,淡淡看?他一眼,如同无事发生般脱下西装,解开衬衫领口两粒纽扣,慢条斯理挽起衣袖,手指抚了下颈边还未消退的深深牙印。

他声?音低凉:“不必,除我?之外的一个不用留,全部退到底仓,不用争辩,这?是命令。”

“孟董”

“今天?是我?个人的私事,与孟家,与集团无关,不需要有人为我?卖命,”孟慎廷口吻几近冷酷,不留余地,“现在起,你们除了正常发出?通知外,只需要跟其他人一同躲起来,什么都不用再做,该拿的报酬不会少,把要问的话咽下去,不要等我?三令五申。”

这?次登船,他原本?就没有多带人,与往常的出?海一样?,该如何?就如何?,没做任何?可能引起警惕的多余行动。

他从踏上这?艘船起,就没想?过让别人为此拼命,包括全程负责这?件案子?的沈执,触到逆鳞,必须提前?出?局,连同警方出?动的整个刑侦队,他也只允许极少数人事先在船上埋伏,在必要时候配合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