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借了楼上传媒公司的投影仪还在门口?没有还,梁昭夕站起身,穿过走廊,看几部电梯都楼层很远,她?去上面不过两层,还不如走楼梯间方便。
她?推开安全门,灯应声而亮,里面空旷安静,毫无声息,她?喘了口?气,走完一层,上到第二层时,才发现灯是?坏的,但因为上下都有照明渗透过来?,台阶上就只能算昏暗,谈不上太黑。
梁昭夕莫名胸口?紧了紧,她?扣着投影仪,低头加快速度上楼梯,每层的安全门都是?自动闭合,所?以门边光线最?弱,转角处更显得幽深浑浊。
她?难以言明的紧张,总觉得有什么极具威胁的正在那里,她?管着眼神?不去看,加快速度,直接伸手去拽门。
一道隐约的,沉缓的呼吸就是?这个时候猛然?清晰起来?的,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正在忍无可?忍般,闷涩地加重,无可?遮蔽地撞向她?。
梁昭夕脊背绷得快断掉,门已然?拉开一半,她?慌乱地想马上迈出去,那道蚀人的冰冷气息也从角落里踏出。
她?能感受到他心脏压抑不了的剧烈搏动,他走近她?身后,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晦沉侵略性,带着溢泄出的寒戾,把她?整个人箍住。
她?脉搏停跳,在意识到是?谁的那一秒钟,半推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拉开。
上次一起吃过饭的传媒公司老?板正站在走廊灯下,笑着看她?,爽朗说:“听说小梁总要上来?,我赶紧出来?接,两层楼也很辛苦,怎么不让我下去拿,别累到你?。”
梁昭夕冰火两重天。
她?面前是?通明光照,热情坦然?的爱慕者,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没下班。
她?背后是?昏昏暗影,鼻息透着冰,一个最?淡的垂视,就能把她?彻底淹没的人。
梁昭夕已经不会动,就这样凝固地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上,腿发软地靠了靠门边,让自己后方能完全掩饰在别人看不到的阴霾里。
年轻男人一无所?知,只顾着看梁昭夕的脸,他并?不回避心思,温和问?:“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我刚煮了咖啡,喝一杯好不好,晚上如果你?有空,方不方便去看场电影,最?近新片上映,口?碑不错。”
梁昭夕的喉咙被一只透明的手从身后揽住,束缚,压实,扼紧。
她?每一寸神?经都在着火,那道覆盖着夜色,吐息浊重的身影,与她?相隔不到一掌,他的温度把她?拽进深潭,冰得想发抖,却也烫得她?体无完肤。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会在!
梁昭夕张着唇,发不出来?声,对方以为她?不反对,受到鼓励,更进一步问?:“我知道你?分手轰轰烈烈,可?毕竟过去了,他高不可?攀,你?也不会再爱他,那我能追你?吗。”
她?一身笔直的筋骨快被绞断。
孟慎廷在昏暗中抬起手,覆上她?的后脑,他几乎不敢碰她?,这幅无可?支撑的身躯,在她?一丝不留,消失在他面前的几天里早就溃裂。
她?多有厌恨他,多排斥他,才会因为他几次远远的注目,就决绝地断了他所?有生路,让他在这里,在近一个月的远离后,亲眼目睹她?身边的新鲜。
他冻结的五指慢慢滑下,恍如隔世一样抚着她?纤长的颈。
不能收敛的颤从他指节渗进她?身体。
他高大轮廓搅动着黑暗,俯下身,透着隐隐血气的牙关贴近她?。
沉哑到难以听清的声线,极低地闯入她?耳中:“在前任面前不是?更刺激么,别回头,继续。”
第69章 69 我们的第十八年
梁昭夕还要怎么继续, 她听觉被身后人严丝合缝地占满,机械地看着对面的爱慕者嘴唇开合,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她扶着门?框的手指紧到发白,后颈被冰凉的掌心覆盖, 过电似的深深窜着麻。
她快承担不住这种压迫感和情绪的跌宕, 嗓子干痒地收束着,不能腿软, 不能转头, 背后像无尽的深涧在吸纳她缠裹她,她仍要控制住别失态,尽可能冷静地对着走廊里说:“我只是来还投影仪的, 没其他事,东西送到,我就先走了。”
年轻的传媒公司老?板显然?看出她神?色反常, 朝她更近了一步, 低下头关切问:“我看你脸色不好, 没事吧,如果不舒服, 我现?在可以?陪你去医院。”
梁昭夕反射性倒退,但后方?巍然?站立的人纹丝不动,仿佛铜墙铁壁截断她, 她想停住已经晚了, 轻颤的后背实打实撞上那片坚硬胸膛,他手又掌握着她, 两幅身体磁石一样吸附黏合,似贴非贴,似抱非抱。
她僵直地定在那里, 纤瘦轮廓完全陷入他悍然?身影的笼罩中,被四面八方?围拢。
他身上压抑的进攻性太重,梁昭夕心口如闷雷,她生怕别人发现?端倪,急忙提高音量,制止对方?再向她靠近:“不用了,我不需要帮忙,还有”
她看似站稳,实际犹如靠进男人怀里,绷得浑身直抖,抢着话说:“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里,我还要忙,不多说了,以?后再聊。”
梁昭夕话音落下,也顾不上对方?什么反应,迅速抬手,把?安全通道的门?砰一声关上,五指用力拽着门?把?,以?防再被拉开。
走廊的光照消失,步梯间?立刻掉进一片昏昧,空气粘稠地悬浮,交错的紧促呼吸声正?在无限放大。
她敏感的耳朵一痒,听到孟慎廷满含沙砾的声音从上方?降下:“还有以?后?怎么不在我面前一次聊够了。”
梁昭夕无意识地抠着金属把?手,他贲张的气息无孔不入,搅得她鼻子莫名发酸,不可言说的慌张和委屈交杂着汹涌上来。
好久没有离得这么近了。
她垂着睫,往前挪动脚步,跟他拉开空隙,额头几乎抵到门?板上,闷声喃喃:“我们分手很多天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昏暗的楼梯间?转角,实在不配孟先生。”
“那什么才配我,”孟慎廷一字字反问,语气难辨,“路口转角没人的墙边,车窗深色玻璃的后面,学校林荫路遮蔽的树旁,校庆典礼没有光的舞台下面?比这个拐角又好到哪里?这些年我干过的还少吗,怎么不配。”
他说一句,梁昭夕胸口就揪紧一分,她背挺不住微微弯下去,用力咬唇,唯恐泄露心情地跟他争:“可是你说的给我自由,干嘛又管我和谁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无论?我”
孟慎廷指节一拢,她颈后脆弱的神?经猛划过一片酥麻,她咽下难忍的气音,没说完的话不得不中止。
他声线沉冷得迫人:“自由?给你自由,是让你活得好,从害你痛苦的挣扎囚困里解脱出来,过得轻松给我看,你呢,你这么多天都在做什么?”
梁昭夕茫然?地睁大眼,她不是在照他说的这些生活吗。
孟慎廷把?她往后扯,她脚步凌乱,跌进他臂弯边缘。
他声声冰凉,几近讯问:“你跟我要自由,结果就是把?自己关在这两层楼里,不出门?不见?光,手机关机,二十四小时失联,吃饭喝水都做不到及时,以?工作的名义自我封闭,每天故意精心打扮出镜几分钟,装成如鱼得水的样子,镜头之后,你比我更像一台机器,梁昭夕,你说这样是过得好?你在欺哄谁,我吗?”
梁昭夕眼窝陡然?一热。
孟慎廷低哑地放慢语速:“我不能一次一次,总是被你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