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慎廷寂静说?:“钧叔,在路边停下,我开车。”
崔良钧心正慌着,不明所以也迅速照做,不敢吭声地换到旁边。
孟慎廷一言不发坐进驾驶座,脸色看不出什么波澜,可崔良钧偏偏心惊肉跳,浑身起?栗,他来不及说?句话,车已经轰然?冲出,不要命般疾速绕过主街,换到偏僻的远路,风驰电掣开向那片人去楼空的小区。
他仍不相信。
他的赌局没有亲眼?看到结果,还可笑地抱有幻想。
昭昭没走?。
她说?了?要他。
满街灯光飞速流转,透过玻璃把孟慎廷狭长的双眼?一层层染红。
车在楼门外戛然?停下,夜风凛冽,切割理智,孟慎廷大步闯进那扇单薄脆弱的金属门,他在楼梯前猛然?止步,转动隐隐战栗的目光,第一次看向楼道后方。
那里年久失修,堆放着各种杂物,遮挡视野,她这两天?没下过楼,他也不曾仔细排查。
声控灯熄灭,他在黑暗里走?向那片视野死角,转过杂乱的建筑垃圾,他黑不透光的瞳孔骤缩,一扇破旧小门出现在那里,不久前有人出去?过,门缝都没关严。
全?身冰冷的血液逆流向胸口?,刺着喉管激涌向唇舌,孟慎廷盯着地上一道浅淡离去?的车辙印,齿间尝到一抹浓重腥甜气。
他面?无表情?转身上楼,每一步带起?的呼吸都在蹂躏肺腑,站到熟悉的那扇门前,他手掌颤着贴在门板上,自我欺骗地按下门铃。
昭昭。
开门。
昭昭。
是我回来了?。
你说?会在家等我。
我买了?鸡汤,还没有炖好,你等一等我,我重新给你做。
你只知道Z字遍布夜空,你不知道梁昭夕的名字曾被我疯魔地写满婚房。
梁昭夕,什么时候属于我,梁昭夕,什么时候才能疼一疼我,梁昭夕,什么时候能看到我已应了?他们?的诅咒,正在痛不欲生,万箭穿心。
没有人开门,孟慎廷手落下,贴合指纹,门应声打开,里面?灯光温暖,和他走?时一样,他站在不久前刚接过吻的玄关,冻结的眼?神在一目了?然?的房子里一一扫过。
餐桌收拾干净了?,行李箱原样放在墙边,这个家里似乎什么都没少,只少了?他视若珍宝的爱人。
孟慎廷走?进家里,背还是挺直的,他打开衣柜,里面?除了?一件她常穿的外套,原封不动,他手开始不住发抖,证件,现金,衣服,用品,她什么都不带,什么都不要,她跟谁离开,能把自己这么放心地交出去?,干干净净走?,就像从来没进入过他的世界。
手机不停在响,孟慎廷冰棱一样的手指划向接通。
“孟董,查过了?,梁小姐去?墓园当天?,正门和后门都没有可疑人出现,我们?是在一条街之外的监控里才发现一个不太?寻常的人影,按他的路线,应该是去?过墓园方向,截图发到您手机上,需要您辨认。”
截图清晰,那人高瘦残疾,回头时露出大半张脸,是资料里他记忆清晰的梁秉言,昭昭死去?的父亲。
谁能帮她救父亲,谁能让她满心信任痛快地走?,谁能替她刺伤他,绊住他,抹掉她行踪,只有她心爱的哥哥沈执。
刚挂断的电话再?次响起?,崔良钧语气急迫:“您预料没错,是沈执,沈队长今晚离开京市,说?是执行任务,但下午他不知是自信过度还是急功近利,想从陈松明那边再?撬出证据,被那老狐狸察觉,陈松明很可能知道他掌握了?要紧的东西,正在派车追人,恐怕想要”
想要什么,显而易见。
陈松明年轻时,能设计炸毁实验室,如今想铲除一个对他有威胁的刑警队长又如何。
他会找亡命之徒去?截停沈执的车,撞伤,要命,无所不用其?极。
但那辆车上,坐着他的昭昭。
孟慎廷低头,手撑在餐桌边,闷哑地呛咳,胸骨窒痛,他脊背弯下去?,被无形的鞭子抽动,骨节碾压到微微变形,他视线不稳,眼?前短暂地漆黑之后,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上面?是梁昭夕亲笔写的一行字。
“你不爱听对不起?,那么我只能跟你说?再?见,再?见孟停,恨我吧,或者忘掉我。”
孟慎廷眯起?眼?,淡白的唇似要抬起?,却勾不成一个笑,他深深喘着,折起?的手指溢出淤血,把这张纸粗暴地揉进掌心。
昭昭,你猜撕心裂肺是什么滋味。
孟慎廷起?身下楼,到门口?时不堪剧痛地抓了?抓门框,他在电话里吩咐崔良钧:“准备一辆越野,在出城高速口?换车。”
“您自己开?现在晚上八点,他们?早就走?远,目前只知道他们?往云山的方向去?,云山有机场,大概是要避开京市,从那里飞,算时间,应该路程快过半了?,陈松明的人不确定到了?什么位置,那些人个个疯狂,您这是赌命。”
“我开,”孟慎廷喉咙里溢出隐隐变调的低声,“我去?抓她。”
他去?抢她。
他去?救她。
赌心他从未赢过。
赌命,他也生死无悔。
第63章 63 不要我了吗
梁昭夕看向车里显示屏上的钟表, 时间显示晚上八点半。
她手机已经清空所有内容,包括最后收到?的那?条消息,关机扔在了半路,沈执给她准备了新的, 她放在一边始终没有动?, 一路上也很少说话。
从那?场烟花过后,她一直过分沉默, 害怕一开口泄露出情绪, 也害怕梁秉言会问她,跟新闻里那?位只手遮天,能把她逼到?冬夜偷偷逃跑的孟先生?, 究竟有什么纠葛,她回答不了。
她回避地没有多看梁秉言,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