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端着刚沏好的茶，眼里的笑意藏不住：“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也最让人骄傲。”

乔安宁倒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每天在安宁饭馆打着下手，不忙时就钻进房间翻译《北美外科临床》。

从1977年第一次尝试翻译算起，整整五年，她已经翻译了四十多卷。这些年随着大学恢复招生，学外语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出版社开始组织专业团队翻译外文著作，她的“独家生意”渐渐没了当初的优势。

“差不多该停了。”乔安宁合上译稿，心里做了决定。马上就要去清大医学系报到，那里的课程肯定繁重，她得全身心投入学习，不能再被翻译的事分心。而且，她翻译这些书籍，最初是为了给家里攒钱，如今乔家的日子早已红火起来，饭馆的收入足够支撑家用和哥哥们的学费，她也该专注于自己的医科梦想了。

将最后一页译稿仔细校对完，放进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里，打算下午寄给出版社，乔安宁这才伸了个懒腰，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钢笔该给林砚舟写信了。

自从林砚舟去了解放军军事学院，两人就保持着每月通信的习惯。他的信总是写得很简洁，大多是说些军校的日常，训练有多苦，课程有多难，偶尔会提一句“今天看到一只很像你喂食过的白猫”“食堂的红烧肉不如你小叔做的好吃”，字里行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每次寄信，他总会附上些小礼物：有时是京市特产的茯苓饼、驴打滚，用油纸包着；有时是一条素雅的蓝布裙子，或是几个颜色鲜亮的发圈，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每年暑假，林砚舟只有短短十几二十天的假期，却总会抽出两三天，坐长途汽车到市里来看她。

两人会在饭馆帮忙打打下手，或是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说说话，就像寻常的兄妹一样。

今年为了送她参加高考，他特意把假期调到了七月初，陪着她去考场，在外面等了整整两天，所以八月底录取通知书寄来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回到了军校。

“砚舟哥哥，你好呀。”乔安宁握着钢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仿佛能看到林砚舟穿着军装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一笔一划地写道：“给你说个好消息，我考上清大的医学系啦！而且，我还是咱们市的高考状元呢！是不是很厉害？爷爷高兴坏了，饭馆搞了七天八折活动，每天都挤满了人，大伯大妈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写了些家里的事，又提了提乔文轩也考上了清大法学系，以后兄妹俩可以在一个学校，互相照应。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清晰的字迹，像是把心里的欢喜一点点铺展开来。

“对了，文轩哥的录取通知书和我一起到的，红彤彤的，特别好看。可惜你不在，不然就能亲眼看见了。”

她顿了顿，想起每次林砚舟收到她的信时，总会很快回信，又连忙补充道，“我过段时间就要去学校报到了，具体哪天还没定，说不定你寄信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家了。所以呀，等我到了清大，安顿好之后就给你写信，告诉你我的新地址，到时候你再给我回信，好不好？”

最后，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军校的训练肯定很苦吧？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等放假的时候，如果方便，记得来清大找我玩哦。”

放下钢笔，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乔安宁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把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信封里，又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上林砚舟所在军校的地址和姓名。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信封上，仿佛给那行地址镀上了一层金边。乔安宁拿起信封，轻轻摩挲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期待。她想象着林砚舟收到信时的样子，会不会像她一样，嘴角带着笑，认真地读了一遍又一遍？

下午，她把译稿和给林砚舟的信一起寄了出去。站在邮局门口，看着绿色的邮筒，乔安宁深吸了一口气。翻译的工作告一段落，高考的事情尘埃落定，接下来，她就要踏上前往京市的火车，去迎接崭新的大学生活了。

而远方的少年，收到这封信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或许会在训练的间隙，找个安静的角落，一遍遍地看着“清大医学系”“市状元”这几个字，为她感到骄傲吧。

第187章 贿赂小孩

九月的风带着秋的凉意，吹黄了白杨村的玉米叶，也吹来了离别的日子。乔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到火车站，要送乔文凯、乔文博、乔文轩和乔安宁四个孩子去京市。

站台上人声鼎沸，火车的汽笛声此起彼伏。爷爷乔德山拉着乔文凯的手，反复叮嘱：“到了学校好好深造，别惦记家里，饭馆的生意好着呢。”

奶奶李秀莲则给乔安宁塞了个布包，里面装着她连夜烙的葱油饼：“路上饿了吃，到了京市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乔文凯拍着胸脯保证：“爷，奶，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乔文博也笑着说：“我们四个在一块儿，互相有个照应，错不了。”

乔文博帮乔安宁拎着行李箱，轻声说：“宁宁，到了清大要是不习惯，就跟我说。”乔安宁点点头，眼睛却有点发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

汽笛长鸣，火车缓缓开动。乔家人站在月台上挥手，直到火车变成一个小黑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车厢里，乔安宁靠窗坐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家的不舍。

乔文凯看出她的心思，递过来一个苹果：“别担心，京市可热闹了，等安顿好，哥带你去逛天安门。”

“嗯！”乔安宁接过苹果，心里暖和了不少。她这次去清大报到，特意提前了两天出发，一来是想在开学前逛逛京市，二来是要去拜见苏师父、王师父、李老和张老四位长辈。这几年，四位老人一直通过书信指导她学习，这份情谊，她一直记在心里。

火车摇摇晃晃地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抵达京市火车站。乔安宁拎着个小巧的行李箱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乔文凯、乔文博和乔文轩三个大男人，他们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活像刚从集市上回来的商贩，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却难掩兴奋。

“这些东西也太多了吧。”乔文轩擦了擦汗，他的手里拎着的是给李老带的家乡特产爷爷亲手晒的干辣椒，还有给张老的做的熏肉。

乔安宁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谁让爷爷说，拜师学艺不能空手呢。这些都是给四位老人家的礼物，轻了可不行。”

正说着，她的目光突然被火车站出口处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如松，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等看清那人的脸，乔安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林砚舟！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惊喜地问：“砚舟哥哥，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京市？”

林砚舟原本冷峻的脸庞，在看到乔安宁的瞬间，瞬间漾开一抹温和的笑容，眼里的光芒比阳光还要亮：“秘密。”

他没说的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乔安宁的行程，他早在暑假就“贿赂”了安宁饭馆旁边杂货铺老板的儿子只要知道“宁宁姐姐”出发去京市的时间，就立刻给他打电话，他会寄去一包水果糖作为报酬。前几天，他果然接到了那个孩子的电话，今天一早就向学校请了假，特意来火车站等她。

第188章 拜访四老

“快别站着了，我先带你们去招待所。”林砚舟接过乔文轩手里的一个大包，动作自然流畅，“我在清大附近订了房间，离学校近，方便你们明天办事。”

乔文凯几人见是林砚舟，都松了口气。有个熟悉的人帮忙，确实省了不少事。

到了招待所，安顿下来后，乔文凯提议：“既然砚舟也在，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带宁宁逛逛？”林砚舟自然是求之不得，乔安宁也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就出发了。乔文凯对京市很熟，带着他们先去了天安门广场。看着雄伟的天安门城楼，乔安宁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这就是课本里写的天安门，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

乔文博拿出借的相机，给乔安宁和林砚舟拍了张合影，照片里，乔安宁笑得眉眼弯弯，林砚舟站在她身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接着，他们又去了故宫。红墙黄瓦，雕梁画栋，每一处都透着历史的厚重。李老是教历史的，以前在信里跟乔安宁讲过不少故宫的故事，如今亲眼所见，更是觉得震撼。乔文轩拿着笔记本，认真地记着什么，说是以后学法律，说不定能用得上历史知识。

逛了一天，虽然累，但每个人都很开心。乔安宁看着身边的三个哥哥和林砚舟，心里的陌生感渐渐消失了原来离开家，也能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第三天，乔安宁开始挨家拜访四位老人。

苏师父住在清大校园里，家里堆满了医学书籍。看到乔安宁，他高兴地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还拿出自己珍藏的几本外文医学著作，送给她当开学礼物：“到了医学系，可得好好学，这里的课程可不轻松。”乔安宁认真地点头：“师父放心，我一定努力。”

王师父的家离清大不远，旁边就是他开的医馆。医馆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王师父正在给一位老人诊脉，看到乔安宁来了，笑着招呼她：“来了？等我看完这个病人，给你看看我新配的药膏。”乔安宁在一旁看着，看着王师父望闻问切，心里对中医又多了几分敬意。

李老和张老是多年的老友，住得很近。乔安宁先去了李老家，老人正在书房里研究一份古籍，看到她带来的家乡特产，笑得合不拢嘴：“还是你这丫头有心，知道我爱吃你爷爷晒的干辣椒。”他给乔安宁讲了很多清大的历史故事，鼓励她多学多看。

最后去的是张老家。张老是个天文爱好者，家里有个小望远镜。他拉着乔安宁到阳台上，给她指认天上的星座：“你看，那是猎户座，最亮的那颗是参宿四。”乔安宁听得入了迷，觉得天文真是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