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在这干嘛?嫌活不够多?小肖和你一起学技术,他都上手了你屁都不会。成日不做事屎尿话最多!”

蒋德为叼着烟,不满儿子还在揉后脑勺,便也不客气一脚踹在儿子膝盖弯:“滚去搬货!”

系紧裤腰带,蒋彪缩着脑袋小跑而去。

“小肖啊。”

蒋德为拍了拍肖纵的肩膀。

肖纵放下手中活,拿一旁搭在椅背的毛巾擦了擦手。

他站起身,像是在等待蒋德为接下来的话。

蒋德为指了指店门外:

“有人找你。”

临近高速公路的马路上被一辆辆快速驶过的汽车掀起浓浓尘烟。

店铺门外两旁杂乱的轮胎蒙满尘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斑驳的换胎器具。

其中,站着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人。

男人身形颀长,身着垂坠无皱的长款大衣,无论是质感与剪裁版型,便能让人一眼看出价格不菲。锃亮的皮鞋踩在积得厚厚的尘土之上,或因来时行步稳正,竟未惹得分毫他色。

他手持木杖,抓握在柄处的指间露出了金灿灿的戒指。

深色中的一点耀目光亮并不突兀,倒是与他的金丝眼镜相互呼应。

男人察觉到了肖纵投来的目光。

他淡淡一笑,以礼颔首。

肖纵愣在原地。

来者的身影将他烧灼,他因疼痛而闪烁着视线,默默低垂下首。

地上似升出无数藤蔓,紧紧的缠绞着他的双腿,让他难寸步难行。

他在挣扎,在拉扯。

好不易才撕碎了牵绊的束缚,他艰难的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跨过地上的杂物。

肖纵走到了莫许身前。

莫许稍稍仰首,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些许的男人。

壮硕的体格将外套撑得紧绷,深色的衣裤沾满尘土。裸露在外的皮肤多多少少印着污渍,还有那头上的一层薄灰,几近盖满了发梢。

他们面对面而立,却割裂般的如同来自两个世界。

“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莫许带着礼貌的笑意,邀请道。

肖纵遮下目光,暗淡的瞳眸半掩。

他摆了摆手,拒绝了莫许的相邀。接着他指向店铺,像是在告诉莫许,自己还有活要做。

“那就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我长话短说。”

优雅的气质从他的抬手间尽现,修长的指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

莫许接着道:

“我太太寄给你的结婚请帖,你收到了吗?”

迟了迟。

肖纵才轻轻点头。

那张沉肃的脸上并无变迁,即便故作平淡,却也掩不去瞳眸中蔓延开来的裂痕。

“那就好。”

儒雅男人的笑容随和而持礼,寻不出任何差错:

“我太太以前受到你很多的照顾与帮助,她很感激。我这次来,是想将这个交给你。”

洁净的手一尘不染,连甲沿都修剪得平整而不留多余。

他递上了一个牛皮纸袋。

“她欠你四万八千五百九十七,这里是五万现金。里面还有一张卡,卡里的钱,是她的亏欠。”

莫许寻觅到了身前人眼中的沉坠。

坠于高崖深渊,坠于深海湖潭。失去重心,不可控的往下沉坠。

他任其沉坠,甚至享受身前人的沉坠。并乐于用最温和的话语将落井下石加身其中:

“她心里有块石头压着她喘不过气,她想将欠你的都还清。因为,她不希望,再与过去扯上任何牵连。”

那淳雅的声音如雷电穿过对立之人的四肢百骸。

深邃瞳眸中的裂痕越漫越多,直至坚固的掩藏顷刻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