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儿吗,宋伯?”欧韩问。
宋伯说:“你今天和你爷爷说的那个写字的姑娘确定是叫路安安吗?”
“对啊,怎么了?”
宋伯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说:“是这样的。这几年你和你爷爷奶奶他们都在国外,所以你爸爸的墓都是我扫的。但连着三年了,每年清明节和你爸的周年忌日都有个女孩儿去扫墓。记得第一年的时候,她早早就去了,然后躲在一旁,看到我过去了,就跑去跟我打听你的消息。我当时吧,也确实没有你的消息,就没告诉她。她就给我留了个电话说有你消息了,就打给她。不久,你姑姑回来了,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但你姑姑说只是个一直喜欢你的女孩儿而已,你并不喜欢她,所以叫我不必多理会,再见了就说不知道你的消息就好。可去年的清明节和周年忌日,这姑娘也去了,又问我你的消息,我依着你姑姑的吩咐说了不知道。她那时挺失望的,看起来都快哭了。我就琢磨这么好看的姑娘你怎么就不喜欢呢?不曾想,今年她又去了,不过这次她倒没问我你的消息。那个墓地管理员说,这三年来,每次清明节和你爸周年忌日那天,她都会在那守一整日。有次下雨了,她没带伞,就在雨中淋着,管理员就好心把她叫到屋里躲雨,问她祭拜过亲人了怎么还不走,她说她在等人。我估计呀,她那是在等你,想着你万一去了就能见着了。今天听你们一提这个路安安,我就觉着耳熟,忽然想到当年那女孩儿给我留的电话,名字就写的是路安安。刚才我回屋找了下,还真让我给找着了,你看,这不写着吗,路安安:电话135xxxxxxxx。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张简单的便签纸上写着:路安安:电话135xxxxxxxx。宋伯后来说什么欧韩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的眼睛上沾了几片雪花,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他紧紧地把那张纸捂在胸口,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僵硬,那片薄薄的纸好像变成了千斤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终于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从开始的无声啜泣,到捂着嘴颤抖流泪,再到最后的嘶吼呐喊,欧韩觉得自己真实演绎了什么叫悲痛欲绝。
原来,三年的等待她是这样熬过来的。
当那些个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希望一个个破灭的时候,她的心该有多疼?只怕比他现在还要疼上十倍百倍万倍吧?
他一直都知道路安安爱他,很爱很爱。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孩儿除了爱他,还替他做了这么多。于世人而言,五天的恋情而已,可他的安安却当一辈子去爱,不仅爱他,还爱他爱的人。这就是他的安安给他的独一无二的爱,这世间谁都无法模仿的爱。
所以,有了这份爱,他怕什么呢?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又如何?
第55章 爱你如初
欧韩回家的时候,路安安依然在临字帖,这次临的是《石门铭》,一本一般人看了会头皮发麻的摩崖石刻原贴。
她身着一身淡蓝色棉质家居单衣,头发被松松的挽在后脑,一缕调皮的发不受管教般垂落在半空,随着她的呼吸轻快地摇摆,她的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柔和,但她整个人看起来却有一种带着韧劲儿的魅力。
欧韩知道,对书法,她从来都是真心热爱的。
外界不熟悉她的人大多觉得她只不过是靠着老师才有些所谓名气,却不知她常常对书法痴迷到废寝忘食。他们更不知他的安安其实也很会画画,吴昌硕、任伯年的那些个花鸟人物她画起来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功夫。不仅如此,他的安安还拥有惊人的手工装裱艺术,上次高爷爷被世人瞩目的书法展上所有的作品均为路安安亲手所装裱。这也是为什么忆香茶楼的书画案要留一半的玻璃案面用作装裱工作台的所在。当然这也是路安安为什么那么顺快的就答应他接收忆香茶楼的原因。
记得上次问她:“为什么一定要亲手装裱呢?那么麻烦,完全没有必要的啊,外面又不是没有装裱店。”
路安安说:“在古代,文人若把自己的书画作品赠与他人,都会亲手装裱好以示尊重。我只不过附庸风雅,效仿一下古人罢了。”
他又问:“你既喜欢书法就练书法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去临摹画画呢?”
她当时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古代有才华的人都有很多头衔吗?比如诗人、历史家、书法家、文学家等。”
他说:“还能因为什么,他们时间多呗!”
她听了只是掩嘴一笑:“不是因为他们时间多。举个例子来说吧,古代有个画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题字落款配不上自己的画作,于是就去学了书法;又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印章怎么都不漂亮,于是又去学了篆刻;后来他觉得如果在自己的画作上题上自己写的诗,一定是件惬意的事,于是又学了怎么写诗……所以后来,他成了书法家、篆刻家、诗人,当然最有成就的还是画家。”
欧韩笑道:“所以呢,你也是因为想成为画家才学习书法的吗?”
她再次莞尔一笑:“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更好的学习书法才学了画画。”
欧韩仰天长叹:“天啊,你成功地把我绕晕了!”
所谓通文藻、善解语大约就是这般了吧。
所以,就是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女孩儿爱他如痴,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似乎听到了他回来的声音,她并未抬头便已知他走到了书房门口:“怎么回来这么早?家里都还好吗?”
欧韩走到她身边答道:“挺好的。你写的贺词,爷爷很喜欢。”
路安安手下顿了顿,一抹红晕染上脸颊,点点头继续临着:“他老人家喜欢就好。”
欧韩来到她的侧身后,把下巴就势搁到她的肩膀上,开启男式撒娇:“别写了,都写了一下午,回到家还写,累坏了怎么办?”
路安安抬起不拿毛笔的手拍拍他的脸说:“就差几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欧韩一脸坏笑贴着她的耳朵吹气:“写吧,我陪你。”
他这样一闹,路安安心里的小鹿又开始撒欢儿,终是写不成了:“算了,不写了。”
欧韩把头埋到她的脖颈,深深吸了口那迷人的香气:“你还不知道吧,外面又下雪了。”
“是吗?”路安安欢喜地跑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看,果然外面又变成白茫茫一片了。
与屋外零下的温度不同的是屋内有25度。Z城的冬季有许多让人不开心的事情,比如雾霾和堵车,但是Z城也有许多让人幸福的事情,比如热烘烘的暖气和几乎每年都不缺席的皑皑白雪。
此时路安安正坐在卧室的木地板上,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玫瑰茶,透过窗外模糊的水气,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远处并不太明显的一树腊梅,时而闭目遥想一下那一抹带着凌冽寒风的冷香。
刚洗完澡穿着简易睡袍的欧韩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致。
“这么喜欢,不如我们剪回来几枝插瓶如何?”欧韩顺着路安安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那被路灯照耀下的一片红,宛如一位花季少女披了一件毛茸茸的毯子,柔软娇媚。
路安安一脸期待:“可以吗?会不会被物业抓到?”
欧韩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迎着她激动的小眼神说:“不会,这么大的雪,物业的人不会出来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话音刚落,她已经风一般跑到门口,拿起挂在墙上的羽绒服就往外跑,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欧韩眼睁睁看她跑出去,恍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忽然他一个健步窜到厨房,之后跟路安安同样步骤来到门口……哦,不,还多了一步他没忘记拿钥匙,一路高喊着:“剪刀!剪刀!”冲出了家门。
不久,俩人躺在床上,满脸爱意地盯着落地窗前小桌子上玉壶春瓶里的梅花。
“发现了没,我选的梅花比你选的好看?”欧韩骄傲地说。
路安安皱眉:“有吗?看起来都一样好啊。”
其实两人统共剪了三枝,分别被路安安插成了拂云和舞凤,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欧韩所说的他选的好看,大约就是这支被插成了舞凤的梅花,像被风吹过一般倾斜着身姿,妖娆生动。旁边被插成拂云的两枝梅花则挺拔刚毅,傲骨天成。
“才怪!明明就不一样。”欧韩坚持自己选的好看。
“嗯,好吧,你选的比较好看。所以呢?”路安安妥协。
“所以,我们明天得再多买几个花瓶,把我选梅花的功夫给发挥的淋漓尽致。”
路安安摇头:“物以稀为贵。有些东西贵在雅致,多了反而俗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