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歌还在继续唱,云杳窈想要尖叫,想要用剑斩断鬼手。

岑无望无视她的挣扎,对悄无声息出现在影中泥沼的黑袍女说:“没想到你会来,既然现身?,就带她离开,让她在人间安稳度过余生,不必告诉她任何多余的事。”

第43章 第 43 章 “太虚寂寥,不适合生者……

云杳窈整个人?往影沼中陷, 她想要爬出来都无计可施,手掌所?及之?处,影子就会覆盖在那里, 自影中生出的鬼影再次缠绕, 令她动弹不得。

晏珩已经破除岑无望所?设屏障,那些丝线断裂开来, 鬼影们的力量就削弱一分?。

不过幻境内的鬼众不曾有任何犹豫, 前仆后继供岑无望驱使。斩断的丝线被他们用鬼气续上, 接着为三人?拖延时间。

晏珩看?清局势,对岑无望道:“原来是你。当年内乱, 你携带几位灵族将领趁乱突围, 弃君主与?族人?于不顾。这么多年来隐姓埋名, 谨慎安分?, 一直未曾现身。可你这么惜命的人?, 如?今怎么沦落到这副鬼样。”

岑无望道:“当年之?事真相如?何,设局者?应当最清楚。新仇旧恨, 今日便一起算。”

说?罢, 原先被定格在原地的,仿佛被抽取了灵魂的卫英台将领从角落中、废墟里爬起来,鬼影附身在他们身上, 如?神魂归位。

幻境内自每一个灵族子民的体内抽出魂丝, 升起无数丝线。

那些丝线熟悉又陌生,随众生之?愿抵御来自天外的力量。

这些丝线与?云杳窈的丝线同根同源,不同的是, 晏珩看?不到云杳窈所?操纵的丝线,而?这些幻境内的魂丝,虽由亡者?操纵, 却仿若活物。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云杳窈问。

有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云杳窈肩头,明明轻若鸿毛,又仿佛有万钧之?力。

她的耳边,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回答道:“灵族秘法,以魂魄与?灵气为丝,结合众生之?愿,谓之?曰‘鉴义’。”

有了雷光天意相助,拨雪剑若晴光,晏珩一人?与?灵族鬼众厮杀,丝毫不落下?风。

云杳窈听到是熟悉的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放我出去!”

影子已经埋过锁骨,将要把她整个人?都吞没殆尽,她慌忙道:“你不是灵族人?吗?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去送死,你让我去找岑无望,好歹还?能帮上点忙。”

黑袍女眼睁睁看?着晏珩斩下?同袍的手臂,语气里尽是无动于衷:“他们早就死了,你去不去帮忙,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臂膀落下?,形体消散的那刻,她又缓缓补充道:“更何况,这些人?都是灵族一等一的勇士,听从将令,临死不惧,为生者?争取一线希望,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更是他们千年不改的愿景。”

“所?有人?都是这样,无论君臣,只要仍有一线希望,便是魂飞魄散,我们都会立刻献出此?身。”

云杳窈的胸口发?闷,她已经快完全被拽入影沼阵法,只能仰着头,说?:“何必呢?”

远处,拨雪又刺入一人?的身体,滴滴答答的血淌了下?来,在刀剑相撞的铮鸣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云杳窈艰难看?向那个方向,却被黑袍女捂住眼睛。与?冰凉的掌心温度以及狠厉的剑法不同,她的动作很温柔。

“为同胞,为整个灵族谋求生路,我们甘之?如?饴。”

五感尽失,云杳窈陷入昏迷当中。

在以往无尽黑暗中,她不停地奔跑。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与?她擦肩而?过,无论她往哪个方向奔跑,那些魂魄都与?她背道而?驰。

云杳窈伸出手,却留不住任何东西?,那些温热而?有重?量的魂体穿过她的身体,义无反顾朝着虚无飞去。

她在迷茫中放慢脚步,低头时终于发?现了一处亮点。

那是一抹微弱的光,源于她的心口,微弱如?萤火。

云杳窈跟随直觉,将这抹亮光捧在掌心。

魂魄的脚步停了下?来。

尽管看?不见,但云杳窈能感受出来,有无数双眼睛正朝这边看?过来。她本该对这种未知的诡异而?担惊受怕,然而?那些目光有渴求和?期盼,全无半分?恶意,她就这么被包围着,顺其自然和?他们做了同类。

在所?有眼睛的注视下?,这抹光逐渐升起,晃晃悠悠挂在了天边,如?同冬夜里难以察觉的星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颗微弱的星,也能照亮四方。

不对,云杳窈想,这不像是星星,而?像是式微的太阳。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

太阳之?下?照射的是人?,人?的脚下?藏有影子。

现在,云杳窈终于看?清了周围魂魄的模样。他们还?保留着生前模样。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在她脚边,是那个她在灵族幻境里遇见的稚童,这一次,他的手已经变成了尖利的鬼爪,小心翼翼站在她身旁,怕带着鬼气的利爪再次割破她的裙角。

从他的眼睛里,有一根染红的丝线延伸出来。

应该说?,所?有人?身上,都有几根鉴义情丝。

情丝不为私情生,为众愿所?生。

有几个女子上前,为首者?黑袍掩面,她身侧站着的几个女子,正是千年前随行在灵君身侧的侍官。

黑袍女放下?兜帽,螓首长眉,是一张倔强而?艳丽的脸,锋利得像出鞘见血,无人敢试其锋芒的利剑。

果然是止戈。

不过不是少年止戈,是已经阅尽千帆,眉目含愁的止戈。

云杳窈道:“你们这些女官,没有逃出来吗?”

有人?急切想解释这个问题,被止戈拦下?,她摇摇头,警告了那人?。

止戈展眉正色,对云杳窈解释道:“侍官们不会丢下?君主独活,止戈虽奉命而?逃,然而?一直心怀愧疚,未尝有一夜安眠。”

她早已和?千年前那副天真模样大相径庭,她的冷漠就像是拢在身上的一层纱,虽看?起来柔若无物,但任何人?都无法越过这层纱直接接触到她。

止戈言有哽咽:“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