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林一摆摆手,“总体还是可以的,都是机灵的!下次再有这种活还叫你们,入冬前你们也要好好锻炼,不要懈怠,也许下次大?比你们几个也能像秃发一样。”
六兄弟都很兴奋地走了?。
林一又把苏赫阿那熊抱住了?,嘎嘎直乐,“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找了?托儿吧?一开始那会儿,我是真的怕没人应我声啊!”
苏赫阿那失笑?,一万五千的军队,岂是放六个托儿就能调动?得这样热烈的,他?远在黑帐都能听见那边的人声鼎沸,也是忍耐住了?才没有去观看。
总之林一觉得自己计划可完美了?,美滋滋地抱着尤物温存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也是一天?没吃饭了?。
决定了?,今晚吃羊!
第二天?一大?早,林一正抱着苏赫阿那睡觉,就听见外头小王子乌苏的声音,亲卫说了?声大?汗可敦还没起,小王子就应了?一声离开了?。
林一打了?个哈欠,小孩子就是精力好啊,她昨天?太?兴奋了?,夜里也几乎没睡,干了?些体力活,后半夜的时候尤物忍无?可忍把她按在枕头上,她这才老实地睡下。左右今天?无?事,林一拍了?拍苏赫阿那的胸口,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乌苏回到帐子里,说好要教他?一些厉害东西的王先生也没睡醒,他?只好一边吃朝食一边等。正坐在帐子门口吃着,苏赫忽律带着一群人从他?身前路过。
二哥忽律一贯是乌苏除了?父亲之外最崇拜的人,虽然他?不清楚二哥每天?忙忙碌碌在忙啥,但?不影响他?觉得二哥非常厉害,但?是昨天?……乌苏抿起嘴巴,不敢再去回想先生对?二哥的评价。
苏赫忽律正要出去办事呢,就看到乌苏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抓着个羊奶酪团子在啃,忍不住斥责道:“这么大?个人了?,每天?游手好闲的,回回看到你都没有正事做。你要是能帮衬我一二,何至于同母兄弟二人,光看那苏赫铎得意。”
啊是的,雪域部落的王子就是这样直白进行斗争的,在人来人往的帐篷区大?声密谋。
乌苏感到一点委屈,苏赫忽律又教训道:“成天?跟在那个魏人先生身边,你学?了?个啥出来?俺都替你急!”
他?说完昂着头就走了?,很不屑的,压根看不上弟弟的行径。
乌苏习惯了?被大?哥忽视,被二哥斥责,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当做耳旁风,虽然难免有些情?绪,但?他?很快调整好了?,低着头啃奶酪团子。过了?会儿他?才后知后觉,二哥最后是说了?句魏语吗?真奇怪,二哥咋个学?来的魏语呢?好难猜啊。
王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习惯性?想要寻找轮椅,缓了?片刻后知后觉一拍脑袋,他?已经摊牌了?。洗漱完出门就看到乌苏坐在门口,他?把发簪别好,懒洋洋打理几下冠带,说道:“走嘞,进来,今天教恁真本事。”
乌苏已经从早上的情绪里走出来了?,很欣喜很期待地跟着王澈进门,然后收到了?一本……嗯?
小王子把手里的《女?诫》翻来覆去,确认这是一本原装的女?诫,只不过封面上的“女?”字被毛笔横扫一撇,边上用龙飞凤舞的大?字写上了?个“男”,就从女?诫变成了?男诫。
王澈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靠着椅背,说道:“是嘞,恁不要小看任何看似糟粕的东西,任何文字能流传千年,必有其道理。写这书的是千年前的贵女?,恁听说过吧?了?不得的大?才女?,世间君子乐意让女?眷看这个,但?自己不会去细看,看不上这些。俺从前也就是听个只言片语,也骂嘞,是前些日子闲着没事翻一翻,然后翻到个大?的。”
乌苏有点接受不了?,他?期待了?一夜,就等来了?个这?他?明明听闻连魏朝都有不少开明君子在骂这书规训女?子太?严苛。
王澈懒洋洋不理会他?的挣扎,只是示意他?翻开,然后说:“女?诫女?诫,恁以为说的是男女?那点破事?续写一国纪传的大?才女?,就为教女?人伺候丈夫写这?错!这是儒家君臣之道,微言大?义,夫为妻天?,错!是君为臣天?,其中‘夫有再娶之义,妻无?二适之文’恁听着怪怪的是吧?君有纳臣之理,臣无?再侍二主?,这样你可明白些?”
“这句‘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听上去也怪吧?是不是一个倒夜香的,他?娶个女?人就能当天?嘞?错!给恁翻译翻译:君不贤无?以御臣,臣不贤何以侍君,君不御臣折损威仪,臣不侍君岂有忠义。君王为天?,臣岂有逃?”
“妇行第四,德容言功,俺的娘嘞,这是大?才女?把为臣之道掰开揉碎了?给你讲。臣子首先守德行,出则君子仪容,行则谨言少泄,其末为功,臣有功而?不言,给你做事不求回报!娘嘞,把这个研究透了?,你这在君王心里头得是个啥形象?再世周公啊。”
“曲从第六!恁都做人臣子了?,命在君王手,是故要逆来顺受,不可表现出自己的逆反心态,好的就熬成几朝老臣了?,孬的也能在坏君王手里善终,这是将儒家中庸之道化用其中。”
“叔妹第七,‘妇人得意于夫主?,叔妹之心不可失’,类比臣子得意于君王,你再大?的权势也不要轻易和人翻脸,你怎么爬上来的就怎么维持关系!不能和人家一刀两断,要和各方打好关系,做事不能做绝。”
“权势是一时的,爱重你的君王是会老死的,是会收回眷顾的,权势褪去后能保住你一条命的,唯有鼎盛时打下来的人脉!多少能臣死在这上头,为了?些权便甘做刀了?,宰完人被君王嫌脏了?,但?凡他?们翻翻自家女?眷的启蒙书呢?”
……
王澈说了?这么多话,把自己说累了?,向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已经傻住的乌苏,拍了?拍他?的脸,“咋,傻嘞?”
乌苏呆呆摇头,看着手里轻飘飘的《女?诫》,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怯,大?概类似于管中窥豹之人,忽见全豹的惊惧,他?从前学?的那些,对?比这本《女?诫》,竟然真的可以算作废纸一堆。
王澈喝了?口劣茶润嗓子,呸了?一口碎渣渣,“恁这部落,俺在这儿待,屈才,屈大?才!”
乌苏小心翼翼地说:“先生,这书、这书从前没有人这样解读过,是吗?”
王澈摇头,“为何你觉得我是第一个?不过是世人学?孔子,不会学?韩非子,应对?君王的道理岂有公之于众的。分明是儒学?经典,只因是女?子所书,看懂的人也不会出来研读写注,不似孔学?之中诸多后人将其反复解读,牵强附会再造圣言。这书却只被断其表义,君臣之理乃是伴君如伴虎,故相处起来极端苛刻,不想最后竟被用来规训女?子。”
乌苏听得额头冒汗,等王澈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再也不觉得一个男人学?女?诫难堪了?,很认真地翻读起来。
诶?不过为什么是我来学?为臣的道理?
第 26 章 鸟头一歪,奸计上来。……
雪域的夏秋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气候, 水草丰沛,可以算得上游牧民族的繁衍季。十万规模的大部落能够内部繁衍,但中小型部落除了汪古部那种常年游商的, 几乎只?能依靠夏秋时大部落组织的集会来进?行年轻男女之间的交流。
在更久远的雪域历史上, 大单于严禁部族之间私下串联, 为自?己寻找一门婚事成?了年轻人的困境, 慢慢才有了“收继婚”, 还有灵堂相亲。牧民之间通常居住得比较分散,亲戚一年到头也不会见?面, 除非是葬礼这样的大事才会聚集起?人。然后年轻人们就会在葬礼上打扮得很?漂亮, 来寻求一个年纪合适的伴侣。
魏人斥责雪域人“行如禽兽”“不敬死者”等,却也真的很?少去究其根本?。
总之这趟夏秋集会属于苏赫部和克烈部两个大部落联合举办, 人数规模比较大。克烈部拔都?可汗在部族繁衍这事上没有任何含糊,不像许多小部落那样算小账:只?带来青壮男子, 若能带走一些女性回部落最好,就是再不济也能留个种嘛!
克烈部带来的人口就比较均衡,首先均为年纪在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正在育龄的男女,其次让找到婚约对象的人不要再参与集会, 给其他人机会,抵制多吃多占行为。
雪域人的主?食通常为各种奶制品和少部分肉食,牛羊吃草才能产更多的奶, 所以水草丰沛的夏秋是一年之中难得不必为食物发愁的季节。从河岸到河谷再到上游的大平原, 到处都?撒满年轻男女欢快的歌声。
为了避免苏赫部的误会, 克烈部在苏赫部的大河谷附近河岸边两侧扎营, 彼此相距几十里路,拔都?可汗本?人坐镇金顶大帐,平时一应杂务由二王子苏阿奇来负责。
金顶大帐内悬挂明?珠点缀, 拔都?可汗的大座比苏赫阿那简朴的木制座椅华贵得多,椅背以黄金铺盖,上刻栩栩如生的嘶吼狼头,整块白玉为底座,冬铺白虎皮保暖,夏日偏凉。
此时便有一位娇如魏朝名贵牡丹的妇人侧卧白玉上,她秀发如云,半靠着拔都?可汗的膝头撒落层层叠叠的墨丝,后者满脸阴鸷皱纹,和妇人在一处显得老迈的更丑陋,美丽的更靡艳。
巴特铁木尔压根没有遮掩,进?帐子似乎本?是要汇报什么事情,一进?来就盯着妇人玲珑妩媚的身段。
拔都?可汗眉头竖纹拧起?,压着火气说?:“待我死了再由得你!苏赫部落那里怎么样了?”
巴特铁木尔风尘仆仆的,嗓子也干哑,又狠狠盯了妇人一眼,如同要在她身上看下一块皮肉,“没什么大事,那个魏朝公主?在办什么比武,升了个百骑,我看就是想插手苏赫部的兵权。苏赫阿那也是老了,就这么由得一个女人耀武扬威,我看今年不如不南下,劫了苏赫部,也能过个好冬。”
拔都?可汗只?是皱纹长得比较阴鸷,其实表情变化很?少,老眼瞥长子,“仇恨把你的智慧蒙蔽了!今年南下组织共十七个小部落,是去劫魏人的,魏人如同地里长出的牧草,割就割去一茬,莫以为会盟时那几万人都?是你锅里听话的羊羔子肉,真叫他们去打苏赫阿那,你看还会有几个部落响应?”
这道理巴特铁木尔懂,魏人如同牛羊,而苏赫阿那是雪域的狼王,小部落的勇士敢于对地里啄食的农民射箭,却不会愿意去尝试苏赫阿那的战旗会不会明?日插上他们的草场,可他还是阴狠地说?:“今年他们不是要和魏朝通商……”
这下拔都?可汗直接起?身给他来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