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盈不过是个小人物,在?书苑里,只要能学到?东西,怎么样都好。
嘉荣郡主和长宁县主在?京城没有府邸,圣人让嘉荣郡主住了侯府原来的?宅院,也不知是谁多嘴多舌跑到?郡主前头说明宝盈是侯府的?女儿,惹得她注意到?了这个静默无言的?学生?。
“明三娘!”嘉荣郡主身边的?婢女呵住她。
明宝盈一脚已经?在?门槛外?了,她知道明宝清今日?回来接她,可外?头又下了雨,她担心明宝清会淋雨,理好了书箱正要出去。
她转过脸,看着那个婢女,又看向嘉荣郡主,轻道:“敢问郡主有何事?”
“你真是明家三娘?”
“童叟无欺。”
嘉荣郡主轻笑一声,道:“圣人还真是宽宥。”
“圣人恩德,永世难忘。”明宝盈侧身站着,没有收回门外?的?脚。
“你很赶时间吗?难道与?我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嘉荣郡主问。
“她等她阿姐接她回乡上住呢。”
崔四脱口而?出,用帕子掩了掩唇,看了明宝盈一眼?,又望向坐在?那慢悠悠收拾笔墨的?萧奇兰。
萧奇兰也带了伺候的?人,但那个婢女几乎不说话,只萧奇兰一个眼?神就懂她的?吩咐。
“是该如此,”长宁县主道:“哪来的?就回哪里去。什么人也好住在?书苑里的??”
明宝盈站直身子看嘉荣郡主,做出一副有些困惑的?样子,道:“哪来的?就回哪里去?”
说罢,她垂眼?一笑。
嘉荣郡主和长宁县主的?脸色就是一沉,此时有笑声像一缕鬼火似得冒出来,叫人心头一颤,萧奇兰起身从?她们二人眼?前走过。
“萧娘子是在?笑什么?”嘉荣郡主饶有兴致地问。
“我笑崔四娘子今日?穿得滑稽,红鞋绿裙,像个走街串巷的?牙婆。”萧奇兰说。
“萧娘子何必如此刻薄。”嘉荣郡主微微蹙眉,很是关怀地看了崔四一眼?。
长宁县主睨着萧奇兰身上的?灰银绸,道:“咱们这样的?年岁,穿什么鲜妍的?颜色衬不起?衣裳也要挑人来穿,可不要托大了。”
“什么叫托大呢?”萧奇兰不解道:“是孤身一人入京,自以?为海阔天空凭鱼跃?”
长宁县主是圣人六叔豫王的?嫡女,豫王的?封地在?豫州。
嘉荣郡主则是建王的?女儿,建王资质平庸,为先皇所不喜,所以?早早就封了王,赶到?建州去了。
但这一辈的?儿郎里似乎有几个质素颇为不错的?,尤其是嘉荣郡主的?同胞兄弟,甚至有传闻说,他长得与?先皇很有几分相似,真假不知,但有人造势是一定的?。
“可到?底,只是投石问路的?那颗小小石子。”萧奇兰停在?嘉荣郡主跟前,忽然?像个鬼鸮似得转脸看她,嘉荣县主的?婢女护主要拦她,被萧奇兰的?婢女一把扯住甩出了门外?。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嘉荣郡主惊得往后退,萧奇兰一步就逼到?了她眼?前,轻声道:“圣人临朝,与?我们而?言自然?是海阔天空。建州那小小地方,出来了,哪里还要回去?温先生?说你的?文章有很有几分见地,我倒没看出什么,也许是这几日
?你是日?里也忙,夜里也忙,带进京的?那些人都散到?哪里去了?你也觉得太急了一点,是不是?可惜啊,人家虽然?跟你来了长安,却不认你做主,一个微末小卒都能无视你的?意思,太可怜了。你真甘做父兄的?垫脚石?如若这般,你真太叫我失望。我甚至都,很看不起你。”
萧奇兰直起身,拍了拍嘉荣郡主泛青的?面孔,走了。
廊上,明宝清和苏先生?正走过。
“明娘子。”萧奇兰赶在?明宝盈前头先喊了她一声,屋里众人都听见了。
“萧娘子。”明宝清对她笑了一笑,又道:“可是苦夏?怎么瞧着比上回见你要瘦了些。入了秋,可要好好进补。”
“多谢明娘子关怀,姐姐什么时候得空,我家中的?桂花山药糕做的?还不错,咱们一道补一补。”萧奇兰笑得很甜,与?方才在?屋里的?迫人气势截然?不同,言语间又把称呼换得亲密了许多,“我住永昌坊的?小南口。”
明宝清怔了一怔,笑着点了点头,心道,‘永昌坊的?小南口,还真是贵人中的?贵人,再走几步就是东宫了。’
第099章 工部司匠
工部工部司的小小主事只?有初一十五的朔望朝才有资格向圣人请安, 但平日里的常参只?有五品官员以上才能参与,小小主事并不够格。
所以宇文主事的折子都是递到?工部,再由工部审议过后, 再由侍郎或者尚书呈给?圣上的。
如果说礼部、吏部上下多是崔尚书的门生, 那么户部就?可以说是被宇文惜牢牢拿捏的, 刑部尚书是林家的女婿, 侍郎又?是林家的门生,兵部尚书之位空悬,共两?位侍郎, 其中一位是高?大娘子的夫婿, 另一位则范娘子的父亲。
而工部尚书陈镇是先皇在位时考中的进?士,那年一榜进?士二十二人,只?有他一个是寒门出?身?。
陈镇为人低调踏实, 是孤臣也?是能臣, 他成婚很晚, 夫人出?身?普通, 膝下子女还小,唯有一个侄儿在万年县做县令,叔侄俩都是温吞性子, 不爱结党。
他在侍郎的位置上坐了很久, 工部司和水部司里的那些如宇文主事一般的‘呆子’都是由他一个一个搜罗提拔起来的,圣人登基后, 陈镇升任了尚书一职,行事作风照旧, 工部上下受皇位之争影响最小, 几?乎没有。
“这所谓水田犁不过是在江东犁的基础上稍加改动些许,即便真有你说的那些好处, 哪里就?值得给?她一个官位了?”殷御史出?言道。
“此人除了改犁之外,在营造一事上确有些才能,新?扩的染坊也?由她也?有所参与。且水田犁已在官田中用过,的确省力不少,”陈镇一板一眼地说:“以水牛牵犁,从?前一人需得两?日才可耕一亩,换犁之后一人一日半就?可耕一亩,这半日功夫不可小觑。且那水田犁改过之后,精简木料,磨损后又?方便农人自己修补,下官已让工部司制作了两?百犁,待完工后分发给?长安万年两?县,百姓可取自家旧犁来换。”
“陈尚书此举是否太大张旗鼓了些?”殷御史又?道:“似有为明氏余孽铺路之嫌。”
‘余孽’二字令一直没有做声的褚大学士微微侧眸看了殷御史一眼,他是集英殿大学士兼御史大夫,但御史台上下并不只?有一条舌头,殷御史如郭给?事中一般,都是崔尚书门生。
褚大学士还记得先前有人弹劾殷御史,说他的结发妻子方氏暗中与被流放至陇右的方家军奴有所往来,经查,也?不过是寄些衣物吃食而已,书信里并没有什么大不敬之语,只?有长姐一片慈爱关怀之心。
褚大学士思虑再三,还是不打算用这本?奏来剔除异己,却没想到?过了两?日,听闻方氏在道观中病故了。
人心凉薄,褚大学士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对殷御史的为人又?看低了几?分。
“此举是为民生,少给?我扯那些。”陈镇转过身?来看殷御史,垂着双死鱼眼用笏板戳了戳殷御史,道:“你很没有资格与我说这些话?。”
殷御史一噎,气道:“虽说下官的官位比不得尚书您,可在朝堂上议事,不过是为了圣人分忧,谈何资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