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雪短促地笑了一下，“总不至于，是因为本君随口几句话?，就让堂堂魔尊这副模样?了吧。”

柳归鸾却没有马上接话?。

良久。

“风小花。”他轻声道。

风长雪抬眸。

“三十年前，我知你迟早要亲历情劫，避无可避，故而并未现身干预，却没有料到?是那样?的?结局，以至来迟了一步。”

柳归鸾的?身形因灵力波动?而时?隐时?现，声音随之飘渺。

“于情于理，你因妄时?而身死道消。不论他事后说什么做什么，你的?遗体我都不会让他接近。但这三十年来，你长眠于花塔之底，他久居花塔之上。”

柳归鸾顿了顿，隔着幻境看了过来，“你可知为何。”

风长雪如此聪慧，答案早已经呼之欲出。

“那些庙？”

“嗯。”

柳归鸾没有追问她如何得?知，极轻地叹了口气，轻描淡写道，“生?死藤散落人间，最初的?那些年带来了很多……祸乱。”

按理说，辅之以瞳术监控，将逸散的?生?死藤叶片收集回来，顶多只是花的?时?间长些，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最开始，他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天外天与?丰都皆倾巢而出，效果显著。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收集叶片的?速度越来越少，堕魔之人却越来越多。

“或贪恋人间，或憾事未尽。”柳归鸾道，“自?诞出灵智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几乎无人可以抵挡窥探生?死的?诱惑。”

一介凡人畏惧生?死乃是人之常情，问尽三千道法，复活亲友挚爱的?也大有人在?。

有时?，叶片落在?凡人手中是小乱。

落在?修士手中反而是倾覆一方的?大祸。

处理了几场“大祸”之后，众人身心俱疲。

那时?候，妄时?也没有好上多少，明?知带不走风长雪，仍要日日强闯天外天。

雷池无情，紫电如龙，一次次将他劈得?皮开肉绽，焦骨森然。

到?最后，众人都已经麻木了。

柳归鸾便道，想要带人走也行，将生?死藤一片不剩尽数收回，便无人拦他。

风长雪蹙眉，若是妄时?尽数找回，那么昨日她们就不会碰见那名散修。

若是妄时?没有尽数找回，何故柳归鸾会默许他带走自?己。

“那本非人力可及。”

柳归鸾道，“妄时?消失了近半年。”

风长雪殒命南洲，玄门相继衰落，很长一段时?间南洲几乎成了最黑暗，最混乱的?一片土地。

那半年，却没有出现一桩祸端。

直至柳归鸾有次路过，却见护城河畔锣鼓喧天，城中人声鼎沸，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甚至透过重叠山峦雾气，还依稀瞧见了妄时?和风长雪的?身影。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愣怔了片刻才?意识到?，整个南州城，都陷入一片幻境之中。

妄时?在?那片心魔幻境中，没有求升境，没有求长生?，仅仅是与?风长雪每日饮茶逛街，平静的?生?活了半年。

“无人知晓他如何识破，又最终如何亲手破除的?幻境。”

“他再来天外天时?，带来了所有南州城逸散的?生?死藤叶片，那些庙也是那段时?间林立而起。”

“风小花，我本不欲同你说这些，即便他一死，在?我眼中也只是堪堪与?你扯平。”

柳归鸾道，“你今日既然问起，那我便猜测，他大约是当年沉疴未愈，被你言语一激以至心魔异动?，将眼前这一切，连同你的?存在?……都当成了某场幻境了。”

“当年念一心魔顿生?之时?，也只是分一缕神?识进苦海幻境，你……”风长雪抬眸，去看静静坐在?一角的?妄时?，声音干涩，“你怎么敢的?。”

魔修本就重欲。

怎么敢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投入心魔之中。

不怕久困其中，沉溺至深，分不清真?假，再也出不来么。

不怕神?识封锁，成为一具疯癫失智的?走尸怪物?么。

一时?间，仿佛被一团难以名状的?情绪堵在?心口。

仅仅半片生?死藤叶，都能让常驻旷野的?散修生?出那么多欲念以至走火入魔……何况是南洲所有。

说他清醒，他敢拉着整座南洲城耽于幻境。

说他贪婪，幻境之中他既未夺宝掠地又未屠戮生?灵，仅仅只是与?她晨昏相对了半年。

直至鸾车一震，轻轻落地，北域的?冷风灌入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