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自?离开东洲,一路西北而?行?,未得片刻休憩,不是斩妖除魔就是在庇护弱小。

遇见受伤的百姓或散修,还会渡些?灵力为他们?疗伤。

哪怕他被关在刀鞘中,都可以感受到大人身上的功德突飞猛,越累越厚。

可功德也?需要时间?炼化才可转为灵力,大人又不是铁打的,若不是已然疲惫至极,一时松懈,又怎会被凡夫俗子所伤。

小步尘小脸皱皱巴巴的,觉得自?己虽为刀灵,但化灵已久,比普通修士不知大了几轮,大约是能看?出些?什?么来的。

自?那日一别,大人就再也?没有提过君上。

话本中说,人心?里不开心?,便要寻些?其他事情来分神。

他想,大人这样异常,大约是有些?伤情了。

一曲往生安息调过半,有几处弹得十分滞涩。

琴弦在宫池簌指尖起落几次,似乎总不大顺畅。

宫池簌抿了抿唇,却见妄时立于屋外檐廊下,身姿挺拔如?松,面向南方,并没有要开口指点的意思?。

屋外月光清润,似乎在万物上都落下了一层仙辉,妄时侧身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袈裟低垂,慈悲却不伤怀,同寺庙里中焚香烟袅后的画像并无二致。

不论是现下的清辉,还是白?日里的血雾,都似是尘世的纷扰,沾染不上他分毫。

可那封书信上明明说……

说自?己与佛子有情缘。

佛子这双慈悲众生的眼眸中,当?真有一日,只会看?到自?己吗?

恰在此时,妄时似有所感,在月色中缓缓伸出手,隔空拂了一下。

动作十分轻柔,有种珍惜的意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少倾,他眉眼微动,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一如?当?日世尊拈花,破颜展笑 ,便是在伸手的刹那,人间?的诸般眷恋,万千缱绻,如?潮水般冲破了尘世隔阂,一瞬落入了他的眸中。

四周寂静,房中只有他们?两人。

就连妄时空空的指尖,也?并没有真正拂去或者拢住什?么,仿佛只是隔空拨了一下弦。

宫池簌脸颊微微泛红红,“池簌灵力不济,可是弹错了?”

“当?年尊者谱往生安息调,并不强调灵力,”妄时神色平静,“宫门主?若是觉得调音生涩,可能是门主?心?中并未想着逝者,心?神不定,故渡送其离去,事倍功半。”

“大人见笑。”

宫池簌贝齿咬了一下唇角,脸颊更为绯红,“池簌方才见大人亦似有所思?,”她朝着妄时的方向一同望去,南方天云厚重,并看?不到什?么。

她顿了顿片刻,“大人出来已久,眼下将至年关,大人可是想回南州了?”

修者岁长,四季轮换不过眨眼之间?。

对人间?的节庆自?然也?并不太放在心?上。

年关将至……

只见妄时目光坠下,轻轻捻了一下空空的指尖,似乎他方才当?真透过虚空,触碰到了什?么,“……难怪,下了这么大的雪。”

“大人说什?么?”

两人站得有些?远,宫池簌并未听清。

“宫门主?,”妄时道,“贫僧过几日就要进长陵城了。”

“嗯?大人不回南州么……”

宫池簌瞪大眼睛,讶然道,“长陵城乃西北两洲交界之城,城内魔修足足有……”

“宫门主?道心?未立,易被秽气所伤。”

妄时略一颔首,那是个告辞的姿势,“自?此,不便再同行?了。”

*

半月后,不夜侯一身黑衣裹挟长风,带着肃杀之气,化形于白?玉楼中。

风长雪闻音只是掀了一下眼帘,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连手中翻书的动作都未顿一下。

风长雪自?小喜欢看?闲杂游记,但此刻,她执在手中的,却并不是什?么话本,而?是一卷佛经?。

她执经?卷的一只手,微微抬起,袖口滑落,漏出了半截手臂。

小臂上原本的三道佛偈,从东迦山下来时已经?消去了两道,最后一道,原本这几个月来也?已经?逐渐浅淡下去。

佛偈与贡印不同,受佛偈者需诚信礼佛,心?不善不诚,佛偈就需要时时修补加固。

按理说,这道佛偈早该碎了。

不知怎么,自?某日起,这佛偈更回光返照似的,颜色又深了起来。

她翻遍了数百卷佛经?藏卷,看?得头晕眼花也?不得其解。

总不至于,妄时在这短短几月里就度了情劫,以至修为突飞猛进,才让这道佛偈特别的坚不可摧吧?

风长雪有些?失笑,正欲换下一卷时,听见东方域开口道,“凌霜侯,本座当?日与你?约定,在妄时飞升之前不动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