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在于,这次随谣言兴起的卷轴竟然是真的。

乐山下设的衍天大阵如何玄妙,数千座封墓,有空的,也有的是埋的是历代玄门仙君仙首的尸骨。

怎么才能不惊动阵法,找到风长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卷轴中偏偏就注得清清楚楚,详尽万分。

即便是没人敢当真去一探虚实,也准确传达出了一个消息风长雪没死。

更何况,重利之下总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棒槌。

要是死在里头也就罢了,没死在里头逃出去一嚷嚷,那岂不是大家都知道风长雪真活了吗。

风长雪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孤长遗。”

“属下在。”

“本君当年可留过什么情债?”

“……不曾。”孤长遗似乎觉得自己回答这个问题很不合适,沉默了半晌才道,“君上,你不记得当年柳门主半夜进你的寝宫差点被打碎金丹的事情了吗。”

“那是起床气。”风长雪不欲多言,继而疑惑道,“那为何日月轮转三百年,还有人如这般地期盼本君复活,恨不得人人知晓,普天同庆。”

孤长遗诚恳地纠正了风长雪的思路,“若是情债,君上身上就不会有召阴咒了。”

风长雪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银链绕在腕间叮铃作响,“那自然是希望本君柔弱不能自理,不堪一战,处处受限,好将本君日日困锁在身旁,让本君失魂失智只能依仗他一个。”

孤长遗:……

大柱:……

黑衣侍从:……

第16章 修身养性 这还不够修身养性?

房内的烛光忽然往上窜了三寸,打破了短暂又尴尬的沉默。

黑衣侍从不等其他人开口,扶着伤口迫不及待起身,“有人触动阵法,在下出去去看看,诸位慢聊。”

看准机会,大柱噌一下跟过去:“君上,我也去,替你监督他!”

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经过细长的石道,几经回荡。

风长雪收了几分玩笑的神情,缓缓开口:“三百年前,那场天劫。”

孤长遗不自觉地收紧了掌心。

三百年前,孤长遗正值盛年,号称算无遗策赛华佗,持着一副司天筊杯,却将风长雪的天劫时间算晚了整整十年。

虽说天道无定数,要人去窥天机,本就勉强。早算几年晚算几年,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偏偏,那场提早了十年的天劫将风长雪劈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天火铺天盖地烧毁了整个天外天。

又偏偏,孤长遗在那个时候恰好离开了中州南下,成为了天外天的唯一幸存者。

巧合连串起来,就连他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

他有些生涩地开口道:“当年天劫来得突然,事情传到胥南时已经迟了许久。孤氏曾派出数十人探查,我也亲自去了数趟,只找到了……”

什么都找不到,除了满地尸体和天火余烬下的残垣。

就连司天筊杯也化作了一摊黑灰,不知所踪。

风长雪却并没有追溯往日种种,仿佛那张明艳与冷淡交织的脸上,从不会真正出现悲戚惋惜一类的情绪。

她淡淡开口:“长遗,你自幼在天外天长大,我并未多加规束你。”

孤长遗颔首应道:“当年君上救我性命已是破例,这些年来,承蒙君上厚爱。”

“那你应当知道,本君寝殿后方,有一座石室,里面放了一样……”风长雪停顿片刻,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东西。”

孤长遗点头应答,“当年,听柳门主说过,那里以前是禁地。”

那处禁地曾是年幼时孤长遗的三大心理阴影之一。

他有次乱跑时路过,被柳归鸾拎了出来,还吓唬他,说那块禁地是君上金屋藏娇的地方。

谁敢踏足,就要被大卸八块,又贴心地将大卸八块的血腥场景声情并茂描述了一番。

一度让当年刚刚经受灭门之灾的孤长遗,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风长雪自然不晓得他的经历,见他还有印象便继续道:“密卷,祝由术,天劫,这些暂且都不重要。”

“孤长遗,你现在需要找的,就只有那一样东西。”

孤长遗迟疑了一会儿,斟酌道,“君上,当年天火连烧了三日,恐怕……”

“放心。”风长雪笑得很轻,几乎在灯火摇曳的那一瞬就消失不见,“只要本君神形不灭,它就永远不会损毁。”

孤长遗单膝跪下,“属下遵命。”

“还有一件事。”风长雪将狐裘大氅重新披上,看似毫不在意的提了一句,“佛修不是都呆在小西天吗,那和尚怎么入世了。”

孤长遗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那和尚”指的谁,“可能是快渡劫了吧。”

“嗯。”

就在孤长遗以为风长雪只是随口一提的时候,又听见他家君上追问了一句,“渡什么劫?”

“不知道啊,我们同佛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