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的秽气,如同涓流,在杜临渊体内流转一周后,流回风长雪灵脉,比起秽气抽离时的不安,这是?一个漫长而?令人舒适的过程。

风长雪却满心惶然?,孤灵山的卦辞,如催命的魔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回荡:“大阴驳阳,君子?无终,此?乃大凶之兆。”

她徒劳地抗拒,却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脉中的魔息转为灵犀,识海渐渐澄澈轻盈。

她洗过很多?次灵,知道这种转变背后需要承担什么?。

“……不用你帮我,我可以自己去大荒地泉。”

“等?我出去,我可以泡很久,其实不痛,我……”

风长雪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回光涧逐渐溃散。

她看见“杜临渊”抬手,安抚般落在自己的额角上,几乎要忍不住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身形消散在雾气中。

风长雪素来迟钝,不通人情,却偏偏看懂了这个摇头的意思

没有。

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所谓的地泉洗灵……

每一次,每一次她所谓的泡入泉水,承受这刮骨之痛,她以为自己抵御心魔,才能让秽气流转一圈澄澈干净……

不过是?流转去了一墙之隔的杜临渊那里。

所以,杜临渊才要亲自陪她去大荒,一路上看书,不过是?为了掩饰倦意。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久病不愈,道心溃散也只是?个幌子?。

自己只是?泡在地泉中都犹如刮骨。

真正的洗灵该有多?痛,多?耗费灵力呢。

足够将?一颗,能够在大渊引阵的苍生道心,耗费至心力交瘁吗。

为什么?……

何至于此?……

杀戮道心被强行化解。

丰都上空,原本?如汹涌怒涛的雷海,竟然?缓缓平息下来,那是?天罚平息的景象。肆虐于天地之间、的沉沉戾气,也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一点一点地逐渐消散,只留下一片略显寂静与空荡的苍穹。

不是?说修士修心,不关旁人的事?么??

不是?说聚散有数,要逍遥自在,不要强揽旁人的因果么?……

你不是?这样?教我的么??

这是?她劫,就?算最后被雷海劈得飞灰湮灭,以死证道,应劫的也应该是?她!

她能接受杜临渊为苍生天下,为自己道心而?死。

甚至能接受若有朝一日,自己当真堕魔,杜临渊代表天地正道,将?自己斩于仰光剑下……

杜临渊可以是?天地正道,是?玄门宗师,是?天地逍遥客,唯独不该是?一副为她而?死,行将?就?木的躯壳。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杜临渊的声音透过消散的法阵,落在风长雪头顶,“孤灵山曾笑为师,花了如此?心力将?你救回来,到头来却只盼着你看尽人间风花雪夜,这是?便是?世间的玄妙之处,是?卦术三千也算不尽的尘缘。”

“那你呢?”

人间风花雪夜,百里山河,你就?不想看了么??

风长雪红着眼?睛问。

杜临渊顿了片刻,声音轻得几乎要和最后的阵烟一同消散,“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风长雪还没来得及问,脚下的阵法终于已彻底分?崩离析,她从灵锁禁锢中起身,奔向杜临渊,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仪,伸手按在了杜临渊的心脏上。

她想看那颗道心到底消耗到了什么?程度。

下一瞬却蓦然?一顿。

也许是?大限将?至,已至尽头,一切的伪装都如剥落的墙皮,层层消散。

风长雪的掌心紧紧贴在杜临渊的胸膛之上,然?而?,那里却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虚无。

根本?什么?也没有。

没有灵脉,没有识海,没有心脏跳动,空空如也。

杜临渊语调平缓,补全了之前的话,“我不一样?,为师已经不在了。”

在他第一次,在大渊底看到那棵建木的时候,便算到了这一步。

他必须要借复苏灵力,数度催动禁阵。

而?那颗根植于地底的建木,也注定不可存留于世上。

杜临渊留了后手。

他分?出一缕魂丝,附着于一节枝条之上。

天雷将?整根建木彻底劈毁,而?那节承载着他魂丝的枝条,却被柳归鸾带回了丰都,插在了窗台上的梅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