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妄时无法无动于衷坐在一堆被迫交欢的凡人中,那他就势必要替他们念清心咒破瘴。而他一开口,自己便会吸入粉雾。
魔亦有道,这种下九流的手段,风长雪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大魔头本是不屑于用的。
可惜大魔头埋在大山底下,衍天阵中。
此时她不过是一只不入流的小媚修罢了,风长雪久违地感受到了鲜廉寡耻之美妙。
风长雪起身掸了掸狐裘,一手悠然端起桌案上的一碟瓜果,即将推门而出的瞬间似乎想起什么,停了一下。
“佛修大人,还有一事我有些好奇。”带着笑意的尾音穿透粉雾,有些揶揄,又有些嚣张,“佛祖渡鹰尚需割肉。您该不会贪心到单凭一盏木鱼,就想在我身上敲出一颗佛心吧?”
画舫里头九曲十八弯,每扇门长得都一样,里头传出些令人面红耳赤,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声响。
风长雪随意停在一扇门前,推门而入。
大柱来不及阻拦,紧随其后。一脚跨进去,狂风盈袖,只闻草木清香扑面而来,吹散了黏黏腻腻的脂粉味。
再睁眼,漫天繁星,十里画舫皆不见,周遭只有满地破屋残垣。
竟又回到了南洲南端,长春裂谷前的那个破镇子上。
一只巨大的三足黑鸦,几乎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它似乎是早已在树枝上等候多时,一见到风长雪便扇阖翅膀,扑棱扑棱地飞了过来。
“嘎嘎拜见君上。”
风长雪信步悠悠,言简意赅,“带路。”
南洲多山,这是一处离长春裂谷不太远的山洞。
洞门挂有牌匾,黑底金漆早已经剥落,蛛网遍挂,摇摇欲坠。
好在此时月光澄澈,透过陈年灰垢,依稀可辨出“胥南孤氏”四字。
与门帘的破败不同,山体之中的石道四通八达,四壁浮雕,顶有悬光。
越往深处越宽敞,壁画恢弘,物件精巧,若不是晦暗了些,这里甚至可以称作是一座山中的隐秘宫殿。
“凌霜侯已经快到了,在下是否需要回避。”
孤长遗摆了摆手,朝着一旁的黑影道,“不必。”
“素闻凌霜侯……”
“哈哈哈哈,素闻什么?素闻凌霜侯喜怒无常,杀人如麻?”
孤长遗目光越过空旷的大殿,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带着叹息的语气缓缓道:“君上她……不会深究的。”
第15章 应许之物 本君当年可留过什么情债?……
大柱随着风长雪踏进山门的瞬间,心就悬了起来。
他汗毛战栗,谨慎地打量了着四周以确保不是自己幻觉魔息。
很微弱,似乎经过精心掩盖,但他很确认,有一缕魔息隐匿在黑暗之中,就在这错综复杂的某条石道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提醒风长雪,又立马察觉出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可笑。
魔息啊!久违的来自同族的气息!
能将魔息掩藏得这么好,肯定是十分高等的魔宗。
说不定,这就是上天赐给他脱离风长雪控制的契机!
爱谁谁去玄门,爱谁谁去查什么卷轴,他出生到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听了芙蓉的忽悠,断了一只手臂不说,小命还被风长雪捏在手里玩儿。
可……
连他都察觉到了魔息,风长雪会察觉不到?
大柱用余光偷偷瞄着风长雪,见她神情自若,眼皮浅浅抬着,随着一旁的黑鸦,在幽长的隧道中信步而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踏春游玩。
通道曲折,拐过一道小弯之后,豁然开朗。
尽头是一间广阔的石室,没有点灯。
但正因它的晦暗,让所有迈进这间石室之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被石殿中央的幻景吸引。
古卷星盘,投映出错综复杂的漫天星轨,汇聚成万丈银河,悬在头顶熠熠生辉。
风长雪径直穿过星图,自然地坐在了首座。
黑鸦俯身抬翅,掠进黑暗。
紧接着,石殿深处传来木轮碾过地毯的声音。
“恭迎君上……”孤长遗示意身后的黑衣人停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双膝触地,叩在风长雪前行了一个大礼,“孤长遗拜见君上。”
三百年,对于普通修士而言,是大半辈的时光了。即便面容上不显,岁月的痕迹多少也会映衬在身体上。
风长雪没有立即扶人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老了。”
少倾,孤长遗缓缓回道:“君上,还是风采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