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临渊的声音在混乱中极具穿透力,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面孔,勾了一下唇角,那是?个极度克制情?绪,但?仍然显露出不悦的笑意?,“自我被逐出杜家那日起,便与玄门诸位无?甚关联。丰都自落成之?日起,诸位便可尊称我一句‘杜宗师’。”
众人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就连为首的无?尘尊以及杜家长老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此刻杜临渊说这话,自然不是?当真为了强调身份与称呼。
他?这是?要割席而坐,与玄门决裂对立了。
真要打起来,众人的灵力皆被大幅压制。虽此时出手有胜之?不武之?嫌,但?人多确实占据着绝对优势。
何况,还?有仙首坐镇。
杜临渊说得好听是?道?心不同不与为谋,说得不好听就是?给脸不要脸,纯属自寻死?路。
“杜宗师当真是?威风,若不是?杜老担心你?的安危,加之?仙首体恤,我们何必不辞辛苦来这大渊!”有人呸了一声,“真是?狼心狗肺,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管你?们死?活,将大渊之?上的封印彻底封死?!”
“杜宗师这般不顾旧日情?谊,莫非是?立下了无?情?道?心,又或者是?被你?的徒弟迷了心智,改修了风月道??如此罔顾人伦,倒行逆施的做派,就不怕遭世人耻笑”
那人的话戛然而止,仰光剑意?横扫而出,落在他?咽喉前一寸。
“恐众人未悉,杜某在此提醒一句,殒命于大渊之?人,灵魂落地成缚,永世不得入轮回。” 杜临渊视线扫视众人,语调沉稳,“诸位,谨言慎行。”
永世不得轮回。
周遭一瞬静默。
那些手持兵刃,跃跃欲上之?人一下有了更多的顾忌,仿佛颈侧的那道?贡印一时间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古怪风声再度响起看戏的亡灵争先恐慌,窸窸窣窣从暗处涌出,发出煽风点火一般“看看看看”“嘻嘻嘻嘻”的细碎声响。
“吾携众道?友下入大渊,务必确保他?们皆能安然返回。”
无?尘尊向前迈出一步,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周围瞬间再度陷入极度安静之?中。
极为浓郁之?深紫色灵力汇聚于其掌心,化为一柄长剑,衣袂飘拂,气势卓然。
通常情?况下,仙首无?尘尊时常因过于温文尔雅,而使人觉得其缺少些许果敢刚毅之?气,甚至在某种时候,容易让人产生?“踩踩底线”或是?“忤逆一回也无?妨”的错觉。
然而,居于天下五甲之?列的大能之?人,无?一是?真正的好脾气,区别只是?在于,他?们什么时候愿意?计较,又愿意?给世人戴上什么样?的面具而已。
此刻,那种长久地身居高位,说一不二的气魄展露无?遗。
“临渊,我不想在这里与你?动手。”
紫薇剑磅礴冲出,源自仙首的强大威压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沉沉下压后又迅猛向外扩散,竟将外围的秽气逼退了若干。神木的枝干剧烈颤动不止,落叶纷纷簌簌而落。
“以一命抵偿一命,凌霜侯务必为逝去的道?友付出相应代价。解开贡印,你?可带走她的遗体,妥善安葬。”
风长雪说得没有错,除去一些极端情?况,相差一个大境界,几乎没有对战的必要。
杜临渊在全盛状态,或可与年?轻时的无?尘尊打个平手。
然而,无?尘尊于仙首之?位上已停留数百年?之?久,尽享人世间最为纯净之?灵力,研习玄门之?中最为玄妙之?道?义功法。
百仙之?首,乃人世间最为接近天道?、半步飞升的修士。
在这片建木树冠笼罩的方寸之?地,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特殊战场。建木那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洒下的光影斑驳陆离,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两人灵力均被抑制了大半,即便如此,当他?们的灵力相互碰撞的那一刹那,还?是?发出了巨大动静,仿若天地初开时的混沌被瞬间打破,先是?一阵沉闷的低撞击声从灵力的交汇处传来,紧接着便爆发出极其恐怖的溃耳雷鸣。灵力波动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如汹涌的波涛般席卷而去。
就连这株通天神木也未能幸免,低处的枝干纷纷断裂,新叶摇坠,枯叶漫天飞舞。
两厢对峙,紫气灵力宛如一条巨大的蟒蛇,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坚定不移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将仰光剑的剑意?逼退了寸许。每前进一分,周围的空间便仿佛被挤压得发出轻微的哀鸣声。
紧接着,风长雪怀中的步尘剑似是?感受到了某种感召,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在这嗡鸣声中,它陡然化作一道?绚丽流光,纵身投入了最耀眼的灵力深处,与仰光剑合二为一。
杜临渊微微敛起眼眸,仰光原本钝拙无?锋的剑身仿佛被重新雕琢,转瞬之?间变得锐利冷峭,剑身上仿佛有寒光流动。那寒光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雪的碎屑,带着一种带着冰冷杀意?的气息。
随着仰光剑的变化,那一直如泰山压顶般下沉的紫色灵蟒像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出现?了极为细微的变化,原本光滑如绸缎般的鳞片表面,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丝丝涟漪,涟漪越扩越大,渐渐从灵蟒虚影的极深处传来一阵如同瓷器碎裂般的声响。
这些极为细微的变化,他?人难以察觉,只落在了对峙两人的眼底。
“临渊!住手!!”
几道?熟悉的筝音如同闪电,陡然破空而来。筝音清脆而凌厉,在空中交织箭矢,抵住紫色灵蟒背部,而后猛地往外一推,强行将两人分开。
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周围的空气都被搅得混乱不堪,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气旋,带着冷冽筝音呼啸着向四周扩散。
“宫殊……”
杜临渊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风长雪之?前还?担忧着自己这样?忽然从丰都消失不见,宫殊肯定会?心急如焚,要担心好久。
却没料到,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娘也来到了这里。
风长雪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惊喜,在这复杂危险的局势下,她突然觉得,要是?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在大渊,哪怕当真如传言所说 “落地为缚”,再也无?法离开,那也没什么不可。
“师娘!”
风长雪脱口而出,她刚要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便又愣愣站在原地一条筝弦如利箭般破空袭来,擦着她的脸颊飞过,速度之?快,如同流星赶月。而后狠狠地钉入她身后的树干,身后树干被筝弦击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木屑飞溅,
“……师……师娘”
风长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指尖传来的湿润,果然见了红。
满心的欣喜尚未转化成灿烂的笑意?,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变成了不解她不明白,为何师娘会?对自己出手进而不解化作了委屈,就好像这半指长的伤疤,比身上所有的伤口加起来还?要疼。
“……我没有想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