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对于这个?回答,狱卒倒是有些吃惊。
大?柱将?嗓子里的血渣吞了进去,回道:“投亲。”
“姓什么,投谁的亲?”
“不知道,我娘要我来找长陵城最大?的宗门,我姓方。”大?柱道。
少年人身材已经长成,除了偏瘦些,算的上颀长挺拔,大?柱被铁索吊得双脚离地,狱卒身量还要更高些,他?不再?问其他?问题,就这样垂眸看着大?柱。
室外的阳光透过铁栏,打在?狱卒狰狞的脸上,一道几乎横贯了眼珠的刀疤,并未伤及他?的眼球,反而让视线像铁钩一般锋利。
半晌静默,大?柱感受到匕首离开了自己?的下颌,有人将?他?押了下去。
等他?再?醒来时?,脱臼的肩膀已经被正骨。
透过一层透风的床幔,他?模糊听?见?外间?的人声?。
“你确定,是来投亲?这个?节骨眼上?”
“不像说谎。”
“总不能真的送进城吧,要不当做不知道,赶出去算了。”
长久的一段沉默,那人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呸呸呸,我在?说什么……他?真的姓方?”
“百年前那场瘟疫,城主的确曾在?西洲逗留过半年,他?娘亲是个?散修,在?长川下种药材,无门无派的城主确实不会带回来,时?间?和年纪都对得上,城主年轻的时?候又…… ”
那人没把后半句说明白,但这在?长陵城里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方家家主方晏之,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剑药同修。
长陵城的玄门众多,方家便是在?方晏之的带领下,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药宗小门成为了大?宗门,方晏之也一跃成为了长陵城的这一任城主。
方家家主哪里都好。
样貌好,家世好,性格好。
百年前西洲大?疫,死伤无数,死气又滋养了那一带的魔宗,西北两洲一度动乱。方晏之不辞危险,一路除魔施药不眠不休,三过家门而不入直至疫乱平息,积攒功德无数,也赢得了无数女子芳心。
一身白衣,一把青音剑,一卷佰草集,不知救了多少将?死之人。
在?凡间?,这样的恩德无疑是以?身相许最佳的契机。
投怀送抱之人很多,被拒绝的也很多。
当然,成功的也不少。
方家,坐落在?最繁华的长陵城。药宗,又作为最富庶的玄门宗派之一。
那些投奔而来的露水情缘,方家打发的办法往往能让双方都很满意。
只是现下这个?时?间?,当真不凑巧。
“宫家的人昨日刚到,你又不是不知道,方老夫人有意撮合两家亲事。要是这时?候城主蹦出个?私生子,秋后算账起来,你我都逃不掉。”
宫家不比其他?半路出家的地方玄门,瑶光宫那是根正苗红的大?宗派,一曲天?女九音震魔无数,规矩森严。宫主更是仙首无尘尊的侄女,这些年深居胥山云顶之上,鲜少出门。
若不是方宫两家,在?那场大?疫中?有患难共济之交,那肯定是请不动的。
方家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妥妥的高攀。
这时?候冒出个?不知哪里来的私生子,亲结不成事小,两家落下什么芥蒂矛盾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你说怎么办,再?怎么说,他?身上留着的也是方家的血。那时?候疫病,我记得好像你爹也是多亏了方家的药才好转的吧,难道你要对这小子下手??”
“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别污蔑人啊,我说什么了我就要下手?了?”
……
大?柱在?里屋,似懂非懂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只觉得手?臂和背上的伤,有点火辣辣的,他?一向不喜欢花花草草,如今却有点想念长川之下的那片药草园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一动,进来了一个?人。
白衣绶带,仙气飘飘,腰间?挂着一把修长又精致的剑,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是母亲会喜欢的玄门仙君模样。
他?大?概还以?为人没醒,直接走到了近处,和大?柱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四目相对。
“……”
双方都陷入了不知如何?开场的尴尬沉默里。
最终,还是方晏之率先开了口,“西洲已被魔宗攻陷,你是怎么来的,你的母亲呢?”
“你想见?她?”大?柱抬眸反问,冷冷回道,“死了。”
大?柱能看到方晏之神?情一下变得复杂,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一种内敛的愤慨,他?的佩剑轻轻动了一下,“被魔宗杀的?她”
“不是。”大?柱毫不留情的打断,“去年就死了,在?魔宗来之前。”
他?母亲是散修,寿命也就比凡人长一些,死时?已经皱纹满面,白发苍苍了,自然是比不过正统玄门。方晏之俊朗儒雅,身姿挺拔,从外貌上看,只比大?柱年长上一点,走在?路上,比起父亲,反而更像是兄长。
“那你……”
“一个?商队路过避雨,我和商队领头的女儿说长陵城有灯节,人多热闹,要是他?们肯带我来,我爹会请他?们吃饭。”大?柱仰面躺着,双目幽黑空洞,语调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