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昨夜她在妄时门外便觉得有人在暗处窥探,看来玄门和这位佛子也不见得是一条船上的人。
“别这么不经吓。”风长雪动了动手指,冰链化成一摊冰水,“早年间,玄门各派亲疏远近泾渭分明得很,如今肯忍辱负重群居一处,你以为他们都是一帮傻子,两个魔修说什么信什么,想入玄门就入玄门?”
大柱双手捂着自己劫后余生的脖子,冰水渗进衣领,打了个寒颤,“那……那怎么办,晚辈实在不知,以前辈的实力为何要屈居在玄门。魔宗的大门永远为强者打开,只要……只要我们回……”
“魔宗?”风长雪似乎听了一个笑话,笑了一会儿,才轻描淡写道:“叫魔尊不夜侯亲自来求,本君或可考虑一二。”
她将手里那张残破的符文碾碎了,习惯性地理了理衣袖,却因这一身布料实在有些少,无袖可理,半道改成了摸手腕。
“这几天照看一下那只猫,猫只吃肉,别喂乱七八糟的东西。”
魔尊不夜侯已经闭关三十年了!
大柱呜咽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话里头的意思,“前辈……前辈你要去哪儿?别丢下我!”
“出趟门。对了,离和尚近点,别不小心被人给宰了。”
风长雪回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院中。
当年天外天与其说是大宗门派不如说是一座城池,大家称风长雪为君上,若往接地气了说,和凡间的“城主”“村长”差不多。
她独来独往惯了,如今头一回寄人篱下,也没能改过来以往的做派,说着出门,便朝山道走去,连妄时的门都没有经过。
此时堪至晌午,山顶的雾气已经散开,但草木繁密的半山腰上还是迷迷蒙蒙一片。
风长雪往下走了十几阶,隐约看到雾里深处似有人影晃动,风长雪想都没想便开口道,“佛修大人,早啊。”
却不想,应答声是自身后响起的。
风长雪闻声回头。
妄时站在最高一阶台阶上,干净的天光从悬天落下,将他的僧袍照得白亮刺眼,如有佛光。又因他长得好看,这么垂眸看人的时候,慈悲不足反倒显露出些许温柔缱绻的意味来。
方才的白影,难道自己看错了?
风长雪收回目光又转向山道,嘴里还不忘调侃一句,“佛修大人,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要误会点什么了。”
“休得放肆。”
她没有听错,的确有人破雾而来,带着这一句呵斥一同撞进她眼中。
其实如今胥山十三派的名字、派徽和掌门,大柱都同风长雪说过一次。
太多了,她没记。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一眼便认出,这是瑶光宫的门派服饰。
宫池簌一身白纱法衣,如山中雾岚,身后跟着一列女弟子,均是鹅黄纱裙,乌发盘起,广袖迤地。
那些女修们路过风长雪身边的时候,有的压着眼神好奇的瞟来瞟去。有的娥眉微蹙瞧着风长雪,看清楚风长雪颇为袒露的穿着后,眉间蹙得更深了,几乎印出了一个“川”字。
方才这句“放肆”,便是由一位年岁稍长的女弟子呵斥出口的。
合欢宗媚修的名声,惯来不怎么样。
风长雪自然懒得计较,反而心念一动,笑得百媚丛生,回头顺着话问道:“佛修大人,你觉得方才是我放肆了吗?”
第6章 长春裂谷(一) 要事在身,劳烦大人行……
风长雪自然懒得计较,反而心念一动,笑得百媚从生,回头顺着话问道:“佛修大人,你觉得方才是我放肆了吗?”
妄时拨动了一下珠串,面色与平常无异,轻声回道:“是贫僧逾矩。”
随着珠串拨动,三人脚下的石阶挪移平换,山道上云卷云舒,雾气散开时,三人都被挪到了竹屋中。
原先略显逼仄的竹屋瞬间扩大了数倍,变成了一间厅堂。
风长雪倒是懂了这个意思。
这座无名峰看样子并非是胥山的原生山,而是须弥芥子一类的法宝所化。
一屋一瓦,一山一石皆随妄时心念而动,像方才自己那样走,只要妄时不许,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下山的。
“佛修大人。”宫池簌将右手搭在左臂上,微微颔首行了一个礼节,“听闻昨夜禁地有异动,两位魔修欲拜入玄门,今日池簌才不请自来,叨扰了大人。”
宫池簌虽为一门之主,但十分年轻,说起话来笑齿含香,温柔婉约,一身鲛纱所制的裙摆颜色几近纯白,行走间带起衣袂波光粼粼,翩然若仙。
妄时点头,“贫僧借住在胥山本就是客,宫门主客气。”
一来二去的场面话听的人头疼。
风长雪抱臂,指节略有些不耐烦地轻敲着手肘。
无论是谁被半道被拎回来,都会有些不太舒爽的。
同被请过来的大柱注意到风长雪的气场有些低,生怕这位祖宗又口出些什么乱七八糟圆都圆不回来的话,连忙低声提醒道:“前辈,做戏做全套,演戏要能屈能伸,有信念感。”并投来鼓励的眼神。
“玄门广纳弟子,素来不看出生一视同仁。闻芙蓉姑娘和大柱公子有改邪向善之心,我十分宽慰。”宫池簌温温柔柔地抬手,身后弟子端上两盏玉盘。
里头放着两件玄门弟子服和两张玉牌。
好巧不巧,端盘的便是先前那名出言呵斥的年长弟子,“两位既然有正道之心,言行举止也需得体些。”
说完目光还特地落在了风长雪过于袒露的前襟上,似是提点。
在玄门中,尚未分配门派的弟子服都是统一的浅灰色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