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生病,他没?有了?平时孤高冷漠的样?子。

在香港的时候,他是商人傅同杯,有心计,也有手腕。每天和冰冷的数字打交道,整个人也是冰冷。

然而现在在东三省,他只是个在雪天走了?很长的路,终于体力透支,刚下手术台的病人。

东三省的雪夜无比寂静,清冷,苍凉而壮阔。很多人都怕,很多人都畏惧。她却不?觉得,因为仿佛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有一点点温度。

宋雨妩阖上眼?。

倦意终于涌了?上来,她一只手搭在枕边,默然地沉入梦乡。

*

那晚她做的梦有些奇怪。

梦里梦见了?一场大雨,夹杂着?秋天的凉意。她坐在昏暗的屋子里,那些雨就从门缝中灌入。

她起初以为那是香港,后来发?现却又不?是,她也不?记得是哪里,不?记得究竟什么时候下过那一场大雨。可能确实只是做梦而已。

梦里,她看到有个男人坐在床沿,后来躺下,紧挨着?匍匐在她身上。

她听见自己说?:“是不?是晚上就能好?我?还要写作业,明天还要上学。”

男人低声说?:“你生病了?,明天帮你请假。”

她一听焦急起来:“不?行,我?要上学,我?还要考试,然后挣钱。”

秋雨疏疏,他的轮廓隐匿在雨中,几乎辨认不?能。瓢泼嘈杂的雨声中,男人似乎是依稀笑了?一声:“挣钱干什么。”

她模模糊糊答:“就是,存起来……然后买房子……”

他又是笑了?一声:“喔。”他闷闷的笑意,仿佛是从胸膛里传出来,“我?以为你挣钱,是要赶紧存好了?,嫁给我?做新娘。”

那声尾音很淡,风灌来淹没在潮湿的雨汽里,很久,很久才?散。

她禁不?住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犹在梦中。只是醒来时,屋子里仍是昏暗的模样?,而她脸颊冰凉,枕头上也浸湿了?一片。

宋雨妩茫然地睁着眼,愣愣看天花板,很久才?反应过来,她不?在半山,是在病房床上。

手机压在枕头下,一直在震。

怪不得把她吵醒了。

枕边人空了?,宋雨妩把手机摸出来,接听来电:“嗯?”

那边慌里慌张说?了?什么。

过了?几秒钟,她忽然变了?脸色,拿着?手机就往外跑。

推开?病房门,正好看见傅同杯,她猝不?及防撞上他。

傅同杯和阿荣正要进来,见她慌慌张张的神色,皱着?眉摁住她:“跑什么。”

宋雨妩睁着?大大的眼?睛。

她下颌很尖,整个脸上都是惨白颜色,就衬得那双眼?尤其的大。刚睡醒,披头散发?,语言也组织不?好。

她知道她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可宋雨妩已经?顾不?上,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过两天就回香港了?。”

“我?不?回香港。”她哭着?说?,“我?要回家,回我?自己家,我?要回去。”

傅同杯脸色有了?变化:“你要回寿宁?”

她那时候没?办法思考了?,呜呜哭着?,只不?断不?断重?复:“我?要回去,要回去……”

只是哭很久,傅同杯都沉默着?没?说?话,她仰起一张满是泪的脸,没?出息地小声哀求:“求求你了?。”

她知道没?有他允许,她根本连飞机也上不?了?,他有的是办法截停飞机。不?让她起飞,不?让她走。

只要他不?愿意,她几乎没?法去任何地方。

除了?像上次那样?,趁他在海外,偷偷溜回去。

只是那次也没?坚持多久,他很快就申调了?航班,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把她抓了?回来。

他甚至连车都是自己开?的。

开?了?很久,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用最?难听的话刺激她。

傅同杯最?恨她回家了?。

以往只要她敢提这句话,他一定会瞬间暴怒。紧接着?就是冷言冷语,就是惩罚。

他冷声说?话倒还好,她不?往心里去就是了?。最?怕的就是他会折磨她,他是真的能很多天不?下床。

可她也没?办法,只好很没?有尊严地,用一切办法求他。

傅同杯抿紧了?唇,大掌扣住她腰,深深地看着?她,她的倒影在他眼?里漆黑一片,很小,就像是西装上不?起眼?的纽扣。

他那样?子委实太有威严,后来她实在抖得厉害,他才?将她脑袋按在怀里,抬头看了?眼?阿荣。

阿荣立刻说?:“我?去查。”

傅同杯将她带进病房,声音平静地道:“先告诉我?是出什么事了?。”

而她就像是凝固了?一样?,睁着?满含水汽的眼?,张张唇,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