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北京的航班不少,宋雨妩临时动身,甚至没有收拾几件行李。她匆匆赶往机场,落地北京时,才不过是晚上八点多钟。
她打?车前往他下榻的酒店,出租车在环线不紧不慢地行驶。她看?向窗外,夜晚的北京,华灯初上,点点动人万家?灯火,聚成磅礴橘色的海,蜿蜒向前的河。
离开北京的时候,她没有想过会再回到这里。
她比熟悉香港更熟悉北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街道巷景,熟悉它四季轮转和交替。香港是个没有四季的地方,所有事物?在那里都被蒙上潮热的水汽,一年?到头,从无变化。
北京不一样。
她见过这里的秋天,那年?来时,已经是深秋了?,飞机落地走出机场,满目萧索的寒意,遍地金黄。
那时节香山还有最后一点红叶,正平带她去?看?,她嚷嚷着?要烧香:“我真的要拜一拜。”
正平蕴着?笑意看?她:“拜什?么。”
当然是祈祷能永远和他在一起,她想。只是那时候害羞,心事不肯说出来。
正平大?概看?得出来,没有多问,真的带她去?拜香。
他们往山上走,游人如织,她穿着?很暖和毛绒绒的外套,脸颊柔嫩,一双翦水的眼眸被秋阳映照,愈发漂亮。
一路都有游人往她身上看?。
她不太习惯,总是往正平身后躲,拽着?他衣摆:“人好多。”
“嗯。是多。”
“北京秋天这么多人吗?”这还是工作日?,不用?上班的吗。
“那可不是秋天。”正平笑笑,“一年?四季都多。春天来看?花啊,看?玉兰,玉渊潭棣棠,天坛梨花,那树梨花很漂亮,春天了?我带你去?。夏天逛园子,几个池塘荷花开得都很好。冬天就不知道了?,可能看?雪吧,不过整个北方都下雪,没什?么特别好看?的。”
她真心实意夸赞:“真好,北京好一万倍,我喜欢北京。”
正平就说:“你想来北京上学吗。”
她很惊讶:“可以吗?”
正平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他那时没有回答。他转而说:“如果在香港上学,四年?就要异地了?吧。”
宋雨妩眼睛都瞪大?了?,她那会儿才十八岁,异地已经是天塌一样的大?事。她立刻说:“不要!你不是住在香港吗。”
正平故意说:“可是我现在要回北京了?。”
“我不要……”她停下来,游人在他们身后行走,她像条急得团团转的鱼,“不能异地,不可以,我不同意!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就是不能。”
他笑:“为什?么,很多人都异地的。”
正平比她大?五岁,正正好的年?纪,在她的概念里,年?龄差不会特别大?,却刚好可以让她依赖。
她扁着?嘴:“就是不行,你会被别人抢走的。”
“我不会。”
“骗人,上次去?吃饭我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
宋雨妩很愤怒:“还听?到什?么。你那个朋友都说了?,他在什?么什?么会所还有妹妹呢,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吧?你们两个,坏人,狼狈为奸!骗小女?孩!”
这已经是上周的事了?。
正平哈哈大?笑:“你当时怎么不说。”
宋雨妩不自在撇撇嘴:“你管我,我爱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当时真是爱吃醋还敏感。
正平来牵她的手,人太多他没法?做比较亲密的事,就带她走了?一条小路。
是没有台阶的泥巴山路,盘旋在半山腰,周围连护栏都没有,只有树根盘根错节,深深扎在泥地里。
她想捡叶子,正品就找了?个袋子,装她兜着?的落叶。
宋雨妩一路走一路捡,走了?半晌才意识到,抬头看?他:“我是不是很幼稚?”
她小声说:“要是别人,肯定就要跟我说,不准捡破烂,不准把手弄脏,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会很嫌弃我的样子。”
尽管她也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
可是正平只是看?着?她:“不会,为什?么这么说。”
她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孩:“我感觉我好像不会做人家?女?朋友,要是你和别人在一起,她肯定很成熟稳定,不会像我一样。”
正平笑了?笑:“你本来就没多大?。”他靠过来问她,“你喜欢捡叶子吗。”
她沉默了?会,点了?点头。
正平就蹲下来,把她面前一枚枫叶捡起,装进袋子里,和她捡的放在一起。
很多年?后她都能记得,那片叶子的形状,颜色,还有他逆着?霞光的脸。香山夕阳残照,仿佛抹了?红妆。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喜欢就捡,别人的话很重要吗。”
她突然眼眶一热,他又来牵她的手,她就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走。
宋雨妩不知道怎么那个时候就很想哭,她努力憋住泪意,为难他:“喜欢就可以吗,如果做这件事,会很痛苦呢,会很危险呢,你还让我去?做吗?”
正平背影顿了?半秒,像是真的在认真想这个问题,他紧了?紧掌心:“可能会吧。你十八岁了?,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只能以我的角度,帮你分析利和弊,剩下的决定,我不能替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