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挂断电话，嘉言打开手机，上面果然有一个地址。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片刻，嘉言一贯冷静的脸上终于添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茫然和慌乱，那双漆黑的眸子也渐渐蒙上层水雾。

“拿到了。”

一屋子人纷纷忙碌起来，夏峰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里的地址：“嘉言，我们报警吧，有了这个地址，警察就可以追过去。”

“不行！”嘉言倏然提高声调，“不能报警，绑匪在电话里遇事不慌，应该是惯犯，这种亡命之徒狠起来只会鱼死网破，如果惹恼他，夏珩之可能……会死。”

见嘉言这般反应，夏峰心里更难受了，别过头看向窗外：“可是你……”

桌上的箱子渐渐被钞票装满，嘉言认为夏峰是舍不得这些钱，赶着解释道：“至少现在不行，等夏珩之安全出来之后再报警，绑匪带不走这么多钱，警察会把它们原封不动带回来。”

夏峰：“嘉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可以报警，”嘉言眼中的雾气越积越多，终于凝成一滴泪从眼角滑下，“叔叔，你忘了柳阿姨么……”

夏峰叹了口气，只好往前一步，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好，我答应你。”

去交换人质的一路，是陈禹亲自开的车。

“嘉言。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会拿这么多钱赎你吧？”红绿灯的间隙，陈禹忍不住发问。

嘉言从后视镜里，与陈禹四目相对。

“知道，我不值钱的。”

陈禹握紧方向盘，“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提这种条件？人都到机场了，还要跑回来，你的命就这么贱吗？”

他几乎是看着嘉言一点点长大，从嘉言一出生，陈禹就开始帮夏峰处理这些麻烦账。他甚至还帮夏峰带过几天嘉言，那么小的孩子，却懂事得让人心疼，还会踩在板凳上帮他整理散落的文件。

有些事情不能说，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为嘉言所受的一切感到不值。

“对不起，刚才太激动了，我不该那样说。”陈禹冷静下来，跟嘉言道歉。

“没关系。”

嘉言看向窗户外，路边两个小孩围在妈妈身边要气球。

“这样挺好，欠他的，我都还上了。”嘉言说。

夏珩之被很多人爱着，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嘉言比任何人都希望夏珩之可以好好活着，安稳的过完属于自己的一生。

嘉言和夏珩之不一样，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没有人喜欢他，更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很多人都讨厌他，甚至盼着他去死。

也许这个世界没有嘉言，会变得更好一点。

绿灯亮起，车子发动前，陈禹打开副驾的手套箱，从里面摸出两样东西，伸手向后递给嘉言。

绑匪选的地方是一片废弃好久的烂尾楼，楼前面是一片树林，车开不进去。嘉言给绑匪打了个电话，从后备箱取出装着现金的行李箱。

后面陆续又来了两辆车，载着私人医生和医疗设备。

“嘉言，等等！”

本该在办公室等候消息的夏峰却也跟了过来，匆匆从车里出来，叫住了嘉言。他手里拿着嘉言忘在沙发上的外套，对嘉言说道：“天气凉，穿上衣服吧。”

嘉言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接过他手里的外套，而是拖着箱子独自走进树林。

嘉言从小就知道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比如父亲，可他从没觉得有什么，也不恨夏峰生而不养。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谁应得的，嘉言也不会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爱。

夏峰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他和嘉言，相处的记忆并不多。

嘉言很小的时候，夏峰去看过他一次。他皮肤很白，却有些瘦小，一个人坐在小床上玩玩具。他妈妈嘉雯从来没认真教过他说话，已经快两岁的嘉言相比同龄小孩显得有些呆呆的。夏珩之不到一岁的时候就能几句简单的话了。

弄堂里的邻居曾说过嘉言是个傻子，嘉雯气的哭了三天。

夏峰买了些玩具，来到婴儿床边，小嘉言抬头看着他，眼睛又黑又亮，怎么看也不像傻子。

“叫爸爸，这个小兔子给你。”

“爸……爸爸……”

嘉言抓过那只兔子，把自己手里的玩具递了过去，和他交换。

一点也不傻嘛，甚至还有点聪明。

夏峰捏了捏他脸颊，嘉言似乎很喜欢他的触碰，握住夏峰的一根手指，稚嫩的小手攥成拳头。

被嘉雯接回去后，再见面已经是几年后。

那天，他看见嘉言一个人站在公司楼下，小小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时不时还会被撞一下。夏峰知道，是那个女人不知道去哪鬼混，又把孩子丢给自己了。尽管再不情愿，也还是走过去拉住他。

“这段时间，你就先跟着我吧。”夏峰蹲下和他说。

小嘉言仰起脑袋，怯生生说：“好的，爸爸。”

夏峰立刻皱起眉头，扫了眼四周确定没人听到，才松了口气，责备道：“不要乱叫，谁跟你说我是你爸爸？”

小嘉言手忙脚乱解释道：“我、是、是妈妈和我说……”

夏峰沉着脸打断他：“别听你妈胡说八道，我不是你爸，你没有爸爸，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瞎叫，见了我要喊叔叔，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