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没有路灯，唯一的光源，是从旁边建筑的窗户里透出的、微弱的光线。

冷冽的白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眶，将本就严肃的眸子衬得更加慑人。

乌木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罩下来，她被他堵在小巷的尽头，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如果顾以峥想对她做点什么，她是绝对躲不过的。

他缓缓俯身，两人的距离缩得很近。

楚柠克制着逐渐加速的呼吸，尽量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在距离她仅剩一寸远的时候，顾以峥停住了。

他静静地凝视她，眼角微微泛红。搭在她下颌处的手指微微上移，摩挲着她的唇。

“楚柠，当初填报志愿，你说的那些话，现在都不算数了么？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进入这所学校。”

楚柠知道他的意思。

三个月前，她拿着高考成绩单，怯生生地敲开了他书房的门，想请他帮忙参谋一下怎么填报志愿。

彼时，顾以峥正在忙工作，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只要是你自己真心喜欢的，都可以。”

她失望地“哦”了声，双手捏着成绩单，站在原地没动。

十分钟后，顾以峥处理完手头的邮件。余光瞥见她还在屋里，不由得蹙起眉头。

“还有什么事？”他问。

楚柠用指甲掐了下手掌心，鼓起勇气说：“我想报工商管理专业最好的学校，这样等我毕业以后，就可以进入你的公司，一辈子跟着你，帮你分忧！”

人在年轻时，总想向自己的偶像看齐，期望着有朝一日并肩而立。

顾以峥被她稚气又直白的想法逗笑了，反倒比刚才多了几分认真。

他把楚柠接来顾家的时候，其实没盼着她能取得什么成绩，只希望她能衣食无忧、平安长大。

没想到小姑娘自律又努力，高中三年从未掉出年级前五，高考更是超常发挥，取得了极佳的成绩。

顾氏集团很大，他想往里面安排一个人，可谓轻而易举。

但如果她不想走捷径，而是单纯靠自己，的确有很长一段路。

他比她年长八岁，多了一段人生阅历，自然有责任述清其中利弊。

“你现在的决定，将影响你往后四年的人生走向。大学是自由的，楚柠，你要考虑清楚，不要意气用事。”顾以峥说。

楚柠斩钉截铁：“哥，我想好了。你只要告诉我，哪所学校比较好就行了。”

顾以峥沉吟片刻，才道：“京北财经不错。”

楚柠道了谢，回去就把自己的志愿填好，甚至没留调剂的空间。

那时的她还在心里窃喜，按照顾以峥指明的方向走，会让她感觉离他更近一步。

现在，楚柠依旧对这个专业充满热情，但原因已经不一样了。

“……顾氏集团人才济济，那么多人能帮顾总分忧，不缺我一个。”楚柠被迫仰头看着他，鼻尖泛酸。

隐秘的少女心事，被这么直白地剖开，袒露在两人面前，未免有些残忍。

楚柠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昨晚回到房间以后，我自己也反思过。”

顾以峥呼吸一滞，隐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楚柠，”他低低出声，试图打断她的话，“我说过我不追究。”

楚柠眨了眨眼，浅浅的水光映着细碎的光线，好像洒落了一片星星。

她压抑着哽咽，继续说下去：“这几年，我身边除了你，没有任何异性长辈。我一直以为我是喜欢你的，但现在想想，或许无关男女之情，只是一种习惯性的依赖……”

“……就像我爸爸在世时，我对他的依赖一样。”

“是吗？”顾以峥举起手中的文件袋，嗓音喑哑：“让我帮你送内衣，也是你对‘长辈’的依赖？”

楚柠：……

她也没想到，顾以峥会亲力亲为啊！

楚柠轻咳一声，转移开话题：“哥，你说过，大学是自由的。既然如此，我谈一场恋爱，也无可厚非吧？”

她后退一步，想要脱离他的桎梏，“至于我们，就像你所期望的那样，回到之前的正常距离……”

话音未落，顾以峥忽然环过手臂，抵在她的后腰，将她拉近自己。

“楚柠，你听好，我不许你谈恋爱。”他弓着背，整个人都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你干什么，你……”楚柠用力推搡着他的胸膛，奈何他像一堵墙一样，纹丝不动。

纠缠之间，巷子的入口处忽然传来许承东的声音：“住手！你是谁，要对柠柠做什么！”

顾以峥的力道有一瞬间松懈，楚柠立刻挣脱出来。

许承东这才看清了顾以峥的脸，诧异地说：“你不是柠柠的哥哥么？你们怎么会……”

许承东还没反应过来，楚柠忽然挽起了他的胳膊。

“顾总，不好意思。这场恋爱，我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