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拿起电吉他,回头看着众人,“走?吧,该到我们?的时间了。”
最近两次演出为他们?打下了口碑,今天的搁浅之所以?格外拥挤,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逃出人间会?上?场。
他们?几乎是刚一走?上?舞台,底下就爆发了猛烈的欢呼和掌声?。
林珩握着麦,朝台下的观众们?低笑了一声?:“看来今天在这里的大家,几乎都?已经?认识我们?了啊,不过还是有从没见过的新?面孔呢,看来我们?的自我介绍环节还是少不了啊。”
底下瞬间哄笑成一团。
但?今天的林珩没有再和客人们?闲聊打趣,他几乎是睥睨着所有的观众,清了清嗓子。
“Hello,我亲爱的、认识或者不认识的朋友们?,我们?是今晚表演的乐队逃出人间!也?许你?此前从没有听说过我们?,但?没关系,因为从今天起,你?再也?不会?忘记我们?的名字!”
这样狂到极点的自我介绍,成功在台下点燃了引线。
第一次来到搁浅的客人纳闷地向同伴询问:“这人谁啊,怎么狂成这样?”
他对面的老顾客含笑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放心,他们?的音乐比他们?的自我介绍还要狂得多呢!”
“我是吉他手林珩!”
“这位是主唱徐勿凡!”
“贝斯高若涵!”
“鼓手唐湾!”
“还有,”林珩的目光落过来,“我们?的小提琴手陆湛!”
台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个站在舞台边缘的女人身上?。
和徐勿凡正好相反,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无袖连衣裙,黑色的别致面具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下半张脸,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
她的存在感却丝毫没有因此减弱,反而如同一株黑色的鸢尾花,和鲜红的徐勿凡形成了极为浓烈的视觉对比。
掌声?更加热烈,比乐队刚出场时的声?势还要强烈好几倍。
新?客人更加茫然了,“陆湛?这人谁啊,很牛逼吗?”
但?已经?没有人回答他了。
因为那个黑色鸢尾花一样的女人微微勾起唇角,右手握着小提琴,左手按在胸口上?,屈膝朝台下的观众们?行了个礼。
一瞬间,整个酒吧几乎要被高呼着“陆湛”的声?音和掌声?掀翻了。
“陆湛”其他成员们?为陆照霜取的假名。
源自她第一次跟他们?上?台的那天,身上?穿的那条湛蓝的裙子。
这个取名方式相当粗糙,但?陆照霜无所谓,一个假名而已,就随他们?去了。
可是。
后来的每一次演出,当“陆湛”这个名字,从林珩、从观众们?口中叫出来的时候。
她会?觉得,好像有另一个埋在身体里的自己,借着这个假名复活了。
再也?不顾母亲教导她的、那些对待古典音乐的崇高礼仪,她握住琴弓,只想把当下的自己,投入到当下每一首短促的歌里。
好多天前的那个夜晚,林珩坐在排练房的地板上?,顶着一头固执的寸头,痴狂地说:“只要我还有一天活着,我就只想死在那个舞台上?。”
她或许还没有林珩那样的执念,可她好像,渐渐能体会?到,“我想死在舞台上?”是种什?么感觉了。
她闭着眼睛,同伴们?的乐声?、台下的呼喊声?、头顶的灯光,仿佛一个拥有强大引力的漩涡,吸引着她在这个舞台上?不遗余力,将每一滴汗水投入进去。
“只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恐怕谁也?想不到,一个月前,逃出人间只能靠着那首《假面》勉强安抚一下观众,给我赶走?了不少客人,全靠你?私下贴补损失,我才没赶他们?走?。”
“但?从陆小姐第一次上?场开始,冲着他们?来的客人就一次比一次多,再这样下去,我就得搞预约制限制人数了。”
牧衡靠着吧台,环视着酒吧内几乎移不开眼的客人们?,感慨了一句。
“思弦,难以?置信,你?的小青梅真的把这支乐队完全盘活了。”
“不用难以?置信,她一直都?有这样的能力。”郁思弦淡淡道了一声?,目光落在舞台边缘。
灯光打在阿照身上?,她脸侧濡湿的长发,全情投入到紧绷的小臂,抵着小提琴微偏的头,以?及花瓣一样散开的黑色裙摆……
阿照戴着他送她的那副面具,被遮住了一半脸,但?他太熟悉她了,只从她的身体姿态,他就能看得出她有多投入、多自在。
那是比每一首歌、每一个音调,都?更打动他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落在他眼里,全都?流光溢彩,好像连注视着这一切的郁思弦,眼里都?染了鲜活的光一样。
牧衡不怀好意地道:“后悔了没?你?费心费力把她和这个乐队撺掇到一起,眼看着你?的小青梅比最开始高兴多了,结果人家一高兴,转头就和她老公?和好了。给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如何?”
从肺部传来一阵痒意,郁思弦拳头抵住口罩,下意识别开头,对着无人的方向压着嗓子咳嗽了两声?。
缓了缓,他才道:“牧衡,我不是圣人。”
牧衡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神?色,但?他的目光只注视着舞台的方向。
一种极为怀念的柔和温度,在郁思弦低垂的眉眼中渐渐化开,连他那一身冷寂的黑,也?好像被衬得温柔了起来。
“说我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但?也?谈不上?后悔。让她能看到我、注意到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不是她需要负担的义务。”
“我怎么会?后悔让她觉得开心?”
“真感人,”牧衡又给他鼓了个掌,“我以?前怎么完全没发现?,原来你?是这么无私奉献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