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浑身都僵住了,“我知道你现在觉得?不行,但只要?再等一年,我们都去国外,我爸妈管不到我们身上。”

“哈,”白斯榕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萧烨,你不明白吗?”

“你在申城,我就得?离开,但正巧我本?来就打算出国,也就无所谓了,这是对我的生活影响最小的方式。可以后呢,我还要?因为你一次次换地方生活吗?”

“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做的。”

白斯榕又笑了,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用?看小孩的眼神,同情而怜悯地看着他,“萧烨,你做不到的。就像你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母亲对我做了什么一样。”

“想必这么多年,你一定活得?非常自由。但你没想过吗?那只是在你父母允许下的自由,没有他们的允许,你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萧烨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根血管和骨骼,都被她?的话刺穿了,脑子里?只剩一根快要?崩断的线,在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你那天?明明说,等我成年了就可以,到时候我不会?再”

白斯榕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承认,萧烨,假如我跟你一个年纪,说不定我真的会?有点动摇,但我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我不会?拿我的人生,去赌一个小孩的成长?。”

“就这样吧,我不会?再见你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那真的会?给我添很多麻烦的。”

说完,白斯榕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楼走去。

萧烨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母亲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在他闷头要?回房的时候叫住他,“过来吃饭。”

他机械地坐到了母亲对面?,一言不发。

“见过白斯榕了?知道她?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抛下你吗?”

萧烨抬眼看着母亲,双眼猩红。

母亲笑了,“你觉得?是因为我?不,我的傻孩子,是因为你管不住情绪、随便就能?让人看穿你的想法和软肋、偏偏又没有能?力守住任何东西。不管是白斯榕还是我,你掌控不了任何人,就只能?被人掌控、伤害、抛弃。”

“所以啊,小烨,快点长?大,做个能?掌控别人的人吧。”

母亲优雅地擦了擦唇,离开前,轻柔地拍了下萧烨的肩膀,“从这个角度讲,我倒是真的感?谢白斯榕,替我帮你上了这一课。”

白斯榕出国了,新的家教到任了,阿霜和思?弦一无所觉、继续来他家玩闹。

所有一切全被掩盖,直到消失不见,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无论是白斯榕的存在,还是他叛逆又草率收场的初恋。

他自小主意大、又叛逆,家长?们总拿他没办法,因而他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是他平生头一回,感?觉到深可见骨的失去。

失去的是白斯榕吗?

不,他一口喝下半杯酒,感?受着那种灼烧喉咙的烈度。

失去的,是十七岁以前,那个无能?、莽撞、天?真、又纯粹的……他自己。

他怎么可能?不想白斯榕后悔?他实在太想看到白斯榕和自己一样失去、否定过去的自己了。

“所以呢,”萧烨凑过去,用?酒杯和白斯榕轻轻碰杯,几乎能?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白老师,后悔吗?”

出乎意料,白斯榕坦然地笑了,“后悔啊。”

萧烨探究地看着她?的眼睛。

白斯榕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我后悔的事可多了,看到别人中了彩票,后悔没买;看到被我拒绝的同学转头炒股成功在曼哈顿住着顶层公寓,后悔拒绝得?太快;还有还有”

她?抬起头,把?萧烨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狠狠叹了口气。

“看到当年追我的小孩竟然没长?残,反而长?得?更帅了,后悔我没顶住压力坚持下去,否则,说不定如今也过上万事不愁的阔太太生活了。”

白斯榕看着自己蜷起来的手指,长?长?叹息:“萧烨,人心是经不住考验的。看到那种自己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优渥生活,一点都不后悔的人,大概是拥有钢铁意志的圣人吧?”

萧烨静静看着这个嘴上后悔来后悔去,但语气却放松坦荡的女人,心里?已有几分预感?。

果然,下一刻,白斯榕双手一合,又展开,朝他示意空空如也的手掌,笑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啊,后悔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不觉得?承认这一点有什么羞耻的。”

“就算我羡慕那些没有被我选择的可能?,也不妨碍我真的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因为这才是我为我自己选择的人生,就算人生可以重来,我还是只会?这么做。”

萧烨淡淡一笑,“白老师,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不放过任何讲课的机会?。”

白斯榕被看穿,也不恼,干脆把?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看着萧烨的眼睛,直白道:“萧烨,别总是回头,抓着那点不甘心过日子了,珍惜你现在的生活吧,连我都能?看得?出来,你的妻子有多喜欢你。”

没有说的最后半句是,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

那时候每次去做家教,小孩总缠着她?,在他自己都没发现之前,她?已经察觉到了小孩的变化,开始有意避嫌。

白斯榕觉得?萧烨是那种嫌同龄女生都太幼稚,偏爱年上的类型。

可那天?,课程还没开始多久,少?年瞥了一眼手机,就忽然变了脸色,一句话也来不及交代,风一样从她?身后穿过,扑到了楼下。

白斯榕好奇之下,走到阳台。

恰巧看到萧烨站在门口,双手捧着少?女的脸,仔细地左看右看。

少?女还带着苹果肌的脸颊被他挤得?鼓起,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连连伸手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他不肯放,小心地把?创可贴贴在了少?女受伤的额头上,然后板起脸说了几句,少?女被说得?烦了,转头跑掉了。

两人的动作不带任何旖旎,却亲昵异常。

等萧烨回来,白斯榕故意揶揄他,“和小女朋友说话去了?”

萧烨瞬间瞪大了眼,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你瞎说什么呢,那可是阿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