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他看的是?舞台,不如说他看的是?看着舞台的陆照霜。
这一刻,牧衡突然懂得了,为什?么郁思弦方才要站在舞台后面。
因?为只有站在她身后,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牧衡倚着吧台,打量着这两人?,真?是?新奇极了,像郁思弦这种对世事?淡薄的人?,竟然会喜欢这种格外?热衷某些事?物的人?。
后面的整场演奏都?乏善可陈。
不只是?观众,逃出人?间的乐队成员们,显然也适应不了小提琴手更换的巨大落差,注意力很难集中,连林珩这种演奏精密的人?,都?出了好几次错。
几乎是?演出一结束,林珩就带着乐队成员们飞奔过来。
“姐姐你小提琴拉得好厉害!”高?若涵不复初见那天的胆怯,搓着手,难掩兴奋。
林珩显然还惦记着演出前的那段争执,摸了摸鼻子,有点不自在,“好吧,抱歉,陆小姐,是?我之前判断失误,你确实拉得不错,我”
他话还没说完,杜骅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一样大声叫道?:“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姐姐你不是?申城交响乐团的首席吗?我就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上次我还去听?过你们的音乐会呢!”
首什?么席?
林珩顿时把后面没说完的“同意你加入我们乐队”吞进了喉咙里,惊恐瞪圆了眼睛,从?杜骅看到陆照霜,又从?陆照霜看到杜骅,希望是?他听?错了。
高?若涵和唐湾也愣在了当场,只有徐勿凡坐在椅子上跟牧衡要了杯酒,不意外?也不好奇,事?不关己的模样。
但就算林珩没说出来,陆照霜也听?懂了林珩的意思,她眼睫轻颤,低声道?:“抱歉。”
林珩手臂上青筋暴起。
哈?原来如此。
人?家乐团首席来帮他们拉小提琴,难怪能拉出这种效果,但人?家乐团首席又怎么可能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来加入他们这个小破乐队?
难怪,难怪,他演出前提议结束后再聊,这家伙一句话没回,感情人?家就是?来玩一场的,根本没有以后。
林珩活像吞了一只苍蝇,神情难看极了,“哦,那我真?是?太荣幸了,能和首席小姐共演一场,感谢您今天的赏脸,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一头扎进了后台,只给众人?留下一个气鼓鼓的后脑。
高?若涵有点不知?所措,陆照霜不能加入确实让她有点失落,但刚才那一曲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她已经很满足了。
可她也知?道?,队长对乐队的看重程度,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她没法去劝队长。
唐湾作为年过三十的老职场人?,连忙出来打圆场,“陆小姐,小林他就这个脾气,平时对我们也经常这样,但他没有别?的恶意,你别?介意。”
“没事?,本来就是?我考虑不周。”陆照霜垂下眼。
在开场前,她之所以没有用自己的首席身份来说服林珩,就是?怕他会觉得被羞辱……但最后果然还是?这样了。
“我去跟他道?个歉吧。”她手掌攥紧,干脆站起身。
郁思弦伸手把她按住,“没事?,我去跟他聊。”
陆照霜一愣,就见郁思弦安抚地朝她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后台。
还留在这里的人?,只有徐勿凡轻松闲适,其他人?都?有些尴尬地径自玩起了手机。
陆照霜僵在原地,心神不宁。
“陆小姐,思弦你还不了解吗,交给他会没事?的。”牧衡宽慰她。
陆照霜当然不是?不放心郁思弦,但仍旧有种自己犯了错的局促感。
牧衡打量她片刻,忽然道?:“陆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这间酒吧起名叫‘搁浅’吗?”
陆照霜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很意外?地抬眼看他,没想到,这个名字竟然是?牧衡亲自起的。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这间酒吧从?装潢风格到顾客群体,都?透着一股颓丧气质,而牧衡本人?却给人?一种充满余裕的精英感。
牧衡手上调着酒,徐徐道?:“大家总喜欢把人?生分为顺境和逆境,但我觉得其实还有另一种状态。”
“你对生活称不上满意,但也还能过得去;你可以前进,也可以后退。你被困在这个浅滩里,随波逐流,还不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我把这种状态叫做‘搁浅’。”
陆照霜心中微动,陡然明白了这间酒吧为什?么会给她颓丧的印象,因?为它?容纳着很多人?不够如意的懊丧。
兴许也包括她。
浅淡的蓝色融碎在酒杯里,像一尾桎梏住的鱼,被轻轻推到她面前。
牧衡微笑,“也是?这杯酒的名字。我很多年没有调过了,陆小姐可以尝尝。”
*
后台休息室内。
郁思弦背靠着门,盯着一脸暴躁的林珩,“你在生什?么气?你们本来就缺小提琴手,雇来的那个学生水平也很一般,阿照让你们的演出更精彩了,你没有理由怨她。”
林珩终于按捺不住,冲过去抓住了郁思弦的领口,咬牙切齿,“别?装傻!你知?道?你对我们做了多糟糕的事?吗?”
由奢入俭难,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落差。
他带着那么一个人?过来,转头拍拍衣服离开,叫他们接下来还怎么找下一个队员?
郁思弦垂眸看着他,轻笑了声:“你对你们乐队这么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