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对。
“我不是那个意思,次卧是空着的,你可以睡那里?。”
越描越黑,郁思弦闭了闭眼,彻底选择闭嘴。
陆照霜看着他微微红起?的耳尖,突然想起?上次,他是怎么?嘲笑她,说?牵手这种小学?生?举动,是不可能让他方寸大乱的。
他还真的就,对所有小学?生?以上的级别,没有一点?抵抗能力?啊。
她忽然就懂了,为什么牵手时他总是那么游刃有余,原来是因为,看着另一个人的手足无措,真的会消去自己的窘迫。
甚至,还有点?,想逗逗他的心思。
“哦,”她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听起?来非诚诚恳地问:“只能睡次卧吗?主卧不能睡吗?”
郁思弦耳尖腾一下变得更红了,他都没看她,就径自朝主卧走去,“我去给你找干净的衣服。”
陆照霜拧紧小臂皮肤,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在他身后笑出来。
这份余裕,持续到她挣扎许久,终于还是不得不从浴室出来为止。
郁思弦抬起?头?,“你洗完”
剩下的字词被他完全吞进了喉咙里?。
她穿着他的衬衣,长度垂到大腿,露出修长匀称的一双腿,白得直晃人眼。
他呼吸瞬间紧了,“阿照?”
陆照霜头?皮发麻,赶忙解释,“你的裤子太大太长了,会掉……”
郁思弦别开眼,立刻抓住了手机,“我出去给你买。”
“都这个点?了,算了,”她赶忙拦住他,“其?实也就跟衬衫裙差不多嘛。”
虽然要?更短一点?,虽然,这是他的衣服。
“总之,你别坐我对面就行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同一边喝着姜汤,屋内一片寂静。
陆照霜感觉他们之间从未这么?静过,与之相反的是,心跳声却越来越剧烈。
为了不让自己落到心率过速进急诊的地步,陆照霜忙找了个话?题,“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学?的吉他?”
看过他的现场演出后,她终于能相信,他确实是能代林珩上场的水平。
郁思弦沉默了一下,“希望,我这么?说?,不会让你觉得太过为难。”
“怎么?会?”她笑了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会比看到他的时光胶囊那次,更让她不知所措。
郁思弦却并未因此放松,他目光落在桌面上,没有看她的表情。
“我们十岁那年,在森林公园里?见过一个退休老人组的乐队。”
那几个爷爷奶奶全都头?发花白,拿着便?携的乐器,做着现在看来,声部有所欠缺的表演。
他们最初停下脚步,是因为里?面有个小提琴手,陆照霜觉得新奇极了。
老人们看起?来那么?愉快,好像浑身都舒展开来,不在乎来看他们的人多或少,只是沉浸在和好友们的共同演奏里?。
他们拉完一首又一首,周围的人群换了一批又一批,萧烨受不了了,跑去了别的地方玩,只有他们始终没有挪开脚步。
老人们注意到了,演奏结束后,走过来给他们递糖果?,说?感谢两个小观众的捧场。
陆照霜握着糖果?犹豫了一下,然后抬头?问:“爷爷,我拉小提琴的时候,要?怎么?才?能像爷爷一样高兴呢?”
老人愣了一下,随后将他的小提琴交给陆照霜:“和朋友一起?拉小提琴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啊,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于是,那天,其?他老人们充满耐心地,陪着陆照霜一起?演奏了一场小星星。没有了章阿姨的严厉斥责,也不是她孤身一人的偌大琴房,她小小的身体,被和蔼的老人们围在中间,眼里?越来越亮。
而他站在无法融入的外面,无比渴望,如果?和她站在一起?的人,是他就好了。
结束后,老人们很捧场地给她鼓掌,她跟老人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跑过来,兴奋地对他说?:“思弦,我有梦想了!以后我也要?在公园里?组乐队,像爷爷奶奶们这样!”
她又很骄傲地拉住了他的手,郑重地握了一下,“恭喜你,你是我的第?一个观众!以后我们演出的时候,你也会来看的吧?”
不,他不想做她的观众,他想做和她一起?演出的人。
可现在的郁思弦束手无策,只能耷拉下眼承诺,“会。”
回去以后,他在所有乐队常见的乐器里?,最终选择了吉他万金油、声音很有存在感、很便?捷。他又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尤其?不想让萧烨知道,因此暗自偷偷练习。
只需要?她叫一声,“思弦我想组个乐队”,他就可以抱起?吉他,对她说?,“选我吧”。
他没有等到这一天,因为她在她自己和章阿姨之间,选择了章阿姨的梦想。
然后在若干年后,他又亲手,为她和另一支乐队,牵线搭桥。
最后,郁思弦开玩笑一样对她说?:“阿照,起?码,等你退休了,在公园里?组乐队的时候,叫上我吧。”
陆照霜弓下身体,双手捂住了嘴,短暂地陷入失语。
他学?吉他的理由、他会和林珩扯上关系的理由、他确信她一定会对逃出人间感兴趣的理由……还有,他一次也没有错过她演出的理由。
这所有曾让她困惑的事情。
原来就只是,为了一句她自己都不记得,跟“我要?当宇航员”、“我要?当科学?家”一样的童年戏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