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思弦同?样懵住了,只是听从指令坐上了她的后座。

“你们两什么情况?”

身后是杜宇宁不解的大喊,但他们已?经冲向了高铁站。

日头已?在西沉,夏天的温度却没有?丝毫降低。

郁思弦轻轻牵着她的衣角,少女纤薄瘦削的蝴蝶骨和细细的肩带,在被?汗水濡湿的衬衫上若隐若现。

他只轻轻扫过一眼,便如同?被?烫到了一样移开视线,只剩下她被?风吹起的马尾,在他的视野里飘上飘上。

一到高铁站,陆照霜立刻丢下电动?车往站内冲。

“杜宇宁的车怎么办?”他只来得及匆匆瞥了那车一眼。

陆照霜却是连头都没回,“等?我回来了给他买辆新的!”

他们赶在检票的最?后一刻闯进了高铁站,赶在关门的最?后一刻冲进最?近的一截车厢,到了江城却恰逢晚高峰,出?租堵在路上动?弹不得,于是他们干脆下车,扫了共享单车拼命按着地?图朝live house骑过去。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前,他们抵达现场。

演出?还没正式开始,他们被?挤在狭窄的角落,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还在急促地?喘着气。

阿照眼里却是亮晶晶的,“思弦,你看,我们赶上了!”

很多年后,郁思弦想不起繁星之后唱过的任何一首歌,只记得他们像逃亡一样飞奔而来的这个黄昏。

以及,在整场live的最?后,繁星之后的主唱许默宣布:“这就?是我们作为‘繁星之后’的最?后一场演出?了。”

他转过头,恰好看到从陆照霜眼里滚下来的泪珠。

她缓缓垂下手,眼里所有?的光亮如同?过夜的昙花一样枯萎了,只是悲哀地?对他笑,“思弦,是不是所有?故事都会?有?终点?”

那个黄昏,是郁思弦青春里唯一一次盛大灿烂的逃亡,却也是他们青春里最?后的一抹亮色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一岁,郁思弦亲眼见?证着她变得越来越沉默。

二十一岁,章阿姨病逝的那天,郁思弦冒雨去机场接她回来。

从那天起。

他亲眼见?证着她如何一步步扼杀自己。

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却对她的悲伤无能为力。

二十四?岁那年,她准备和萧烨结婚。

和她一起坐在寺庙里,收到签文的那一刹那,就?好像在钢琴上按下一个琴键,响起了很短促的一个音节,就?不再有?然后了。

从他们相识的最?初,郁思弦就?一直是那个被?给予的人。

能让她快乐起来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郁思弦。

“给你吧。”

他抬起头,把那支大吉的签文塞进了她的手里,苦笑着说:“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东西了。”

从那天起,宣告结束的郁思弦的贪婪和妄想。

在两年后被?重新点燃。

他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被?母亲救下拥有?的第二次生命,被?陆照霜两次邀请得以重生的勇气。

郁思弦再清楚不过。

他的人生从来没有?第三次机会?,第二次就?是最?后一次。

……

天台上,夕阳同?他们奔向江城那天一样灿烂盛大。

陆照霜被?他那句“我想我爱你”定在原地?。

她此刻才?意识到,语言竟是这样有?魔力的东西。

哪怕对他的心?意早有?预料,但在面对面、亲耳听他说出?来的这一瞬,她还是被?这些字眼背后的意味撼动?了。

以至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照。”

郁思弦没有?错过她的每一分表情变化。

他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敲着生锈的栏杆,像敲在棋盘上的黑子,“明明你只要像以前那样,对我的感情视而不见?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特地?来拒绝我?”

陆照霜艰难地?挤出?声音:“我不能那样……”对你视而不见?。

郁思弦指尖在栏杆上忽地?顿了一秒,像望见?了棋局的破绽,终于得以落子。

他平静地?望住她的眼睛,“所以是,我让你感到动?摇。”

那是陈述句。

陆照霜呼吸瞬间一窒。

郁思弦轻声一笑,“那就?请继续动?摇下去吧。阿照,我已?经注视了你二十年,接下来,也请你多注视注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