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她答。

程宪章道?:“母亲生日也在九月,正好?是九月初九重阳日,也是四十五整。母亲常年深居简出?,在京城少有交游,如今日日守在后院定是十分孤寂,我想给她办个生日宴,请几位能与她说得上话的夫人到家中?小聚,也能给她解解闷,你愿意出?面办这生日宴么?”

他话音落,她便抬头?道?:“不愿意。”怒火明显已上心头?,接着道?:“我知?道?你存的什么心,就?想让我讨好?你母亲,你给母亲伏低做小,做小媳妇,我才不干,什么生日宴你爱办就?办,不关我事!”

程宪章觉得再?说下去?就?要吵起来,停了片刻才平静道?:“那如果不要你出?面筹办,只要你出?席呢?”

虞璎很恼,她知?道?如果婆婆办生日宴,自己?做媳妇的必须要出?席,可她就?是不想去?给讨厌自己?的人陪笑,再?想到原先程宪章说婆婆那边不用她请安,什么都不用她管,现在才几天,就?要她给婆婆办生日,所以一开始就?是哄她的吧!

她气得将手上的绣活扔下,回道?:“那我就?回我家过重阳好?了,你们在家爱怎么办生日就?怎么办。”

说完便出?了次间,不愿理他了。

程宪章坐在原地,看着那一针一线快绣好?的荷塘,一股挫败与失落感油然而?生。

可她说的也没错,从一开始她就?是与他母亲对立的,以她的个性,要她按捺住性子做个孝顺儿媳实在太难了,演也演不出?来。

他提出?这件事,太冒昧了。

但是,母亲的四十五岁生日也不办了么?那他为人子,何其不孝?

想来想去?,谁都没错,是他非要娶她,这才让两人成为婆媳。

两人这一日都没说话,直到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他在沉默中?转过身来从身后抱住她。

她也没有推拒,就?这么安然躺在他怀里。

没有后续的动作,两人也没说话,就?这么抱着。大概也算和解了,不为此事生气。

直到第二天,一道?帖子终止了这困局,宫中?皇后娘娘下的,邀虞璎在重阳日去?宫中?赏菊。

既要进宫,那别的事都可以靠后,包括婆婆的生日。婆婆的生日宴,儿媳去?宫中?觐见皇后娘娘了,这不是不孝,而?是荣耀,谁都羡慕有这样一个显耀的儿媳。

于是这事不了了之,两人没再?提起。

到九九重阳日,虞璎进宫去?。

这一次的赏菊宴皇后邀请了虞家与皇家一些?姐妹,算是家宴,待宴会过后,虞璎还没走,留下来说有事要与皇后说。

到宫中?只剩两人,皇后问:“你有何事说?”

说完又马上道?:“你不留下,我也要留你,你这成婚也有大半月了?怎么样,还和睦吗?”

虞璎想起自上次闹矛盾,两人后面算是和好?了,但终归是有那么一点点影响,她自己?脾气大,却也消气快,但程宪章不同,她觉得他一定还想着那事。

这事说来话长,她不想详谈,就?打马虎眼说“好?得很”也就?过去?了,然后反过来问皇后:“皇后今日怎么穿这黛蓝色呢?也太深了一些?,显得端庄有余,美艳不足。”

皇后笑了笑:“我是皇后,要什么美艳?端庄沉稳才是最?妥帖的。”

“怎么妥帖?把年龄都穿大了。”说着她小声道?:“皇上今天也到了呀,就?算给皇上看,也要穿年轻一点嘛,就?让皇上多到皇后宫里来,到时候说不定也能怀个皇子。”

既然苏如月能怀上,长姐怎么就?不能怀上呢?至少要试一试。虞璎想。

皇后听她如此说,既好?笑又无奈,摇头?道?:“就?算有那机会,那也是年轻妃嫔的事了,我这般年纪,还想那些?不是异想天开?”

“怎么就?异想天开呢?皇后才三十出?头?!”她不解道?,“就?程家隔壁的邻居,国子监的,他家夫人今年四十,上月生了对双胎,娘娘去?打听打听,不只他家,到处都有这样的事。”

皇后欲言又止。

以前做王妃,与皇上两人都年轻,也没有那么多妃嫔,夫妻恩爱都没能怀上,如今这样的年纪,两人只有恩情?没有男女之欢,谈什么怀孕?

只是听妹妹如此说,她又不免升起几分憧憬,若真有那一日该多好??

虞璎继续道?:“娘娘长相温婉端庄,该穿些?浅蓝色,浅粉色,浅紫色,像上次娘娘赐我的水色锦就?不错,以后别穿这些?暗沉沉的衣服了,统统赏给别人。皇后忘了以前人家都夸皇后是‘虞家宝珠’?美人不好?好?打扮,不是白瞎了这张脸?”

皇后笑起来。

她是父母第一个孩子,虽不是男孩,却在出?生后备受宠爱,因为人人见了她都说她天生丽质,长得好?看;再?往后十岁出?头?,气韵上来了,别人就?说她端庄温婉,有国母之姿。

那个时候祖父便存了让她嫁皇子的心思,所以对她的教导也都是冲着宫中?娘娘去?的。

到后来她真做了皇后。既是皇后,那便不可过于轻浮轿艳,加之又成婚多年,她也就?不再?穿红着绿,往往任凭年轻妃嫔们争奇斗艳,她以国母之姿主持大局,早已将自己?置于争宠之外?。

到此时,在妹妹的遍遍劝说下,她忍不住道?:“皇上也就?初一十五,或是节日才过来,也不一定会就?寝……”她叹一口气,“我在宫中?年纪最?大,又是皇后,若存了这心,实在有失体统。”

虞璎急得不行,连规矩都顾不上了,立刻道?:“怎么有失体统了!你们是夫妻,他不来你可以去?找他啊,别人位份还不够,你是皇后,找皇上还理直气壮呢!身为国母,成婚最?早,不更应该早生皇子?你生皇子是为皇上分忧,生个嫡长子多好?,正好?有储君了,怎么就?有失体统了呢?”

皇后一时也没了话,妹妹的话让她无法反驳。

她突然觉得,程子均是个极其内敛、沉默寡言到无趣的人,他两次要娶妹妹,也许正是因为妹妹这番热烈与直白,不像她,自恃身份与颜面,瞻前顾后,顾虑许多。

她不由道?:“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下次……我穿颜色浅一些?的。”

“对嘛!”虞璎高兴道?:“皇后戴那个花钿好?看,下次记得贴上。”

说完想起来,“差点忘了,我其实是要说别的。”

皇后问:“你要说什么?”

虞璎又凑近她道?:“你和皇上同寝后,不要去?沐浴,也不要马上起身;月事后半个月,最?易受孕,这时候你拽也得把皇上拽到你宫里过夜;也可以找太医来调调气血……这都是太医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皇后以前也为孕育的事找过大夫,自是知?道?这些?,只是久久怀不上,又知?道?是皇上阳气不足,也就?断了这心思,如今妹妹一本正经和她说这些?,倒让她感动,更免不了生出?几分希望来,不禁笑着问她:“你才成婚就?去?找大夫?竟这么着急了,可不像你。”

虞璎不好?说自己?是反着来的,只好?含糊道?:“我就?随便问一下……”

她又在宫中?待了一会儿,到天色渐晚,正要离去?,却听外?面宫人报“皇上驾到”。

虞璎比皇后还惊喜,觉得自己?说什么就?来什么,便一边起身去?准备行礼,一边拉着皇后道?:“皇上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