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居高临下淡淡地一眼,随即抬眸,犹如见着一只不起眼的蚊子一样移开目光,车帘也随即落下,他的马车往前而去。
虞璎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她来,或是认出了,但无所谓,脸上无一丝波澜。
胸口好似有些隐隐发闷,云锦喊她:“小姐?”
她回过神,上了马车。
如潮水般的记忆却在这时涌上心头来。
当初她离开,的确是一时冲动,尽管有无尽的无奈和绝望,可既已嫁他,她还是期待两人能长厢厮守的,可是婆婆却说要给他纳妾。
而他呢,成婚一年多,从来没陪她去哪里游玩,没与她度过什么花前月下温柔缱绻的时候,连夫妻房事都要她主动相邀,这样一个人,却在七夕夜陪那个未来的妾室去河边放灯。
她以为他是天生冷情,结果他只是对她冷情而已。
她哪里能忍呢,就留下一封和离书,收拾细软离京了,也没回家,去了洛阳姑姑家。
而他也没有半句挽留,半个月后,就将签好字、盖好官府印章的和离书送到了她手中。
那一刻才是真的绝望吧,她一直知道程宪章娶她多半是要借虞家的势登上青云梯,但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他对她连一丁点儿情分也没有。
这么多年,她坚称是她看不上他,是她踹了他另嫁高门,但心里十分清楚,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是她一厢情愿,他从来没喜欢过她。
虞璎放下了车帘,觉得自己鼻头发酸。
第2章 第 2 章 他不行
不远处,裴星毓从后面追上程宪章,朝马车内说道:“子均,你之前提的事不必挂心,我明日就给沈先生送信过去。”
程宪章“嗯”一声,回道:“多谢。”
裴星毓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小事一桩。”
说完忍不住看看后面,凑近和他道:“你见到了没?”
“什么?”
“就……我大嫂的妹妹啊,虞三小姐,没见你们打招呼呢。”裴星毓也操起了闲心。
程宪章面不改色,淡声道:“没什么好打招呼的。”
裴星毓无奈:“行,你去吧。”
过后却又道:“她是新寡,这是第一次出来,以后多半是在京城找夫婿了,不过她长得好看,倒不愁嫁。”
程宪章神色微怔,问他:“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裴星毓不解。
“什么新寡?”程宪章问。
裴星毓道:“洛阳那位啊,虞家表哥,三个月前没了,说是脑疾,你没见虞小姐穿的素衣,为亡夫戴孝呢。”
程宪章半晌才“哦”了一声,平静道:“倒没注意。”
“行,你去吧,路上慢点,我回了。”裴星毓说。
程宪章点头,打马向前。
夕阳漫天,远处是彩缎一样的五色霞光,将浩大繁华的长安城包裹。
回到家,程宪章照例前去母亲的顺福堂请安。
他幼年丧父,由寡母一手带大,到京城做官后便将母亲接了过来,晨昏定省,哪怕如今身居高位也从未改变。
到顺福堂,程宪章问母亲安,在她身旁坐下。
周氏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哪怕年过四十仍然能看出五官的秀丽,只是面容比其他京城贵夫人苍老,且右脸颊上有一片奇怪的伤疤,一点一点,像是出家人的戒疤。
这疤痕京城无人不晓,因这疤是她自己烧的。
程宪章五岁时父亲便病故,周氏那时是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美人,娘家哥哥要她再嫁,她不肯,哥哥逼迫,她就顺势拿起亡夫牌位前点着的一把香,杵在自己脸上,将自己毁了容。
此后没人再逼她改嫁了,家中又清苦,她便替人洗衣、熬夜做针线,再由族中亲眷资助,供程宪章读书科考。
程宪章到底也争气,一试即中,名列前矛,成为那一年的探花郎。
从此一路顺遂,有今上提拔,短短七年,就做了御史中丞。
周氏这一生的决绝和辛苦,在程宪章身上有了个圆满的交待。
此时她端正坐在明间堂下,待程宪章坐下,便和他道:“下月苏家二房的满月酒,礼我已备好,到时你可有空与我同去?”
“不一定抽得出时间,全由母亲安排就好。”程宪章说。
周氏本就没抱希望,只好说道:“那到时候再看吧,待满月酒之后,咱们便去苏家正式提亲,中秋后成婚。”
程宪章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些许情绪流动,却一言未发,最后沉默许久,说道:“是。”
周氏看他神色,问:“你不是很愿意?”
程宪章回道:“成婚这事,也不必太着急。”
周氏立刻摇头:“不可不急,你已二十有七,却无一个子嗣,以后如何向你父亲、向程家列祖列宗交待?此事就这样定了,不可再耽搁。”
程宪章再次陷入沉默。
周氏能看出来,他并不喜欢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