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织在一场旧梦边缘徘徊。
许多前生?不曾看清的因果,历经?一场光阴的洗涤,如同浮水之石一般显露出?来。
她知道榑木枝为何会在自己的魂魄里了。
原来那个?云过台的春夜,为她看伤只是借口,师兄凝结灵雾是为了催她安眠,然后他借着云过台的剑气落阵,施下溯荒印,把榑木枝封在了她的灵台。
原来那一天,师兄从山外归来,是专程与她道别的。
既知前路艰险,生?死难测,所以赶回?来见她一面。
可?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堂堂青阳氏之主束手?无策,不得不选择自戕?就连师父也兵解于那场劫难。
阿织在半梦半醒间百思不得其解。
释放榑木枝的神力让她极度疲惫,何况她回?归本体后,因感受到?春祀的剑意,提前醒来,又经?一场大战,灵气几乎耗尽,只这么片刻,她的思绪渐渐涣散,再度陷入一场无梦之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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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织彻底醒来,已经是两日后了。
晨光顺着窗棂照进来,她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清冽的气息如霜似雾,从依偎着的胸膛传过来,阿织怔了一下,抬目望去?,目光径自与奚琴对上。
他比她早一刻醒来,正垂眸看她。
目光如山夜溶溶月色。
好半晌,他才安静地问:“好点了么?”语气里藏着一丝心疼。
释放榑木神力所耗费的心力一点也不比浸骨少,他知道阿织为他做了什?么,所以格外在意。
晨光有点刺眼,将屋中的一切照得模模糊糊的,阿织问:“这是哪里?”
奚琴愣了下,笑道:“自己小时候的屋子不认识了?”
说着,他温声道:“我把你带回?来的。”
伏昼间的灵泉寒意沁人,奚琴习惯了浸骨,没昏睡太?久就醒过来了,是他把阿织抱回?房中的。
阿织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两日前,他们在伏昼间做了什?么。
虽然……虽然他极力克制,没有到?最?后那一步,可?他们触碰过彼此,几乎每一处。原来情如迷潮,竟可?以淹没人的心智,到?后来他混乱,她也混乱。
阿织一向清醒,未曾这样心神失守过,想到?这个?,她心中微惊,一下子避开奚琴的目光。
奚琴一开始不解:“怎么?担心灰鼠他们等久了?”
阿织的脸埋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奚琴于是明白她想到?什?么了。
其实当时的他也忍得极难,可?是,魔气溢骨,他当时就在疯魔边缘,如果纵容自己疯下去?,将一切苦痛化作对她的贪恋,难保她会受不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再做不了单纯的师兄妹了。
反正他也没想过只和她做师兄妹。
奚琴道:“阿织,跟我回?一趟青阳氏吧。”
阿织一听这话,愕然看向奚琴。
这还是第一次,她从奚琴口中自然而然地听到?“青阳氏”三个?字,就像提起自己的家。
她不可?避免地再次把他和叶夙联系在一起。
奚琴的目光很认真:“上次陪你回?慕家,就说要下聘的,后来也打算带你见伯父和堂兄,无奈总是没有工夫,眼下我和奚家这样,景宁是回?不了了,青阳氏还是该去?一趟的。
“去?之前,你可?以把慕家、端木氏成亲的规矩都告诉我,我仔细备着,如果需要我族中的信物?,我也可?以取来。”
他竟自然而然地称青阳氏为“我族”。
阿织不由?问道:“这次浸骨,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奚琴顿了顿,答道:“很少,几乎不曾。”
他说的是实话。
虽然这次浸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痛苦,除了与阿织分别的那个?春夜,他将榑木枝封入她的灵台,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奚琴隐约觉得,在那之后,他的身?魂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以至最?后三个?月的记忆被彻底封禁,想要想起来,除非解开封印。
阿织也觉察出?奚琴这段记忆的丧失与他的魔气封印有关,可?解封与否,该有他来决定,无论他怎么选,她都支持他。
她没有追问,回?答奚琴方才的问题:“慕家成亲没什?么规矩,只要被神罚之阵记下姓名,就可?以共度一生?,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在族长手?记里看过,因为端木氏世代看守妖窟妖谷,慕家人要做此生?最?重要的决定时,需要深入世间最?险恶的妖谷,采回?一枝乌灵花以表决心。相?传这种花只生?长在极邪极恶之地。不过,这一条只记在族长的手?记里,慕家人都不知道,历任族长也从未提过,我们可?以不做的。”
奚琴笑了:“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不做?还有么?”
阿织想了想道:“端木氏也没什?么规矩,只一条,入我族者,当会使剑。”
奚琴道:“好巧,我会。”
他太?了解阿织了,见她沉默下来,便知她还有顾虑,问道:“怎么,还要想想?”
阿织道:“嗯。”
她望着奚琴,格外认真:“我已经?好几日没有静下心来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