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1 / 1)

他?曾是知州家的少爷,而今家破人亡,流落异乡,身负血仇,依旧觉得一个人应该是洁净的。

阿采呆了呆,她连忙“哦”一声,从井中打了满满一盆水,把?自己清理干净,包括她这一头?乱蓬蓬的发。

她的头?发太多了,洗干净后,青丝如缎如墨,厚重地垂下来,几乎能把?她整个身躯包裹住,束发都头?绳不小心弄断了,阿采仰头?看着拂崖,无助地唤道?:“大哥哥……”

拂崖不会打理小姑娘的头?发,他?自己常年只束一个马尾,他?记得阿采原本是扎一对羊角辫的。

羊角辫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可太难了。

拂崖沉默许久,摘下左手手腕的两根红绳,为阿采束了一对茂密的马尾。

很后来,阿采才知道?这两根红绳,是拂崖的母亲留给他?的,据说?是从寺庙求来,可以保他?平安。

阿采也不知道?拂崖为何会把?这样珍贵的东西给自己,或许因为今日?她帮了他?,算是保了他?平安。

或许因为,他?怜惜她跟他?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总之这以后,阿采就?跟拂崖生活在?一起,大哥哥,彻底成为了她的哥哥。

药铺的掌柜对此并无微词,他?很喜欢拂崖,少年办事利落,手脚干净,还识字,能帮上他?不少,小姑娘聪慧乖巧,声音脆生生的,一声“掌柜伯伯”能唤得人心里沾了蜜。

拂崖在?自己的柴房里做了一张小床,闲来无事时,他?会教阿采认字念书。

阿采大一点,略识得几个字时,好奇地问:“大哥哥,他?们?都唤你?拂崖,你?是姓拂吗?”

拂崖摇了摇头?:“不是,我姓岑。”

大周的男子在?及冠之年会给自己取字,拂崖很小的时候便想好了自己的字是什么,拂崖。

这两个字,仿佛自出生的那日?,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它越过前尘而来,前生的姓氏他?忘了,他?还记得自己的名,成了此生一个珍贵的,连自己堪不破的秘密。

阿采再大一点,拂崖在?柴房的中间挂了一道?帘子。

他?说?:“再过两年,你?就?不能和我同住一间屋子了。”

阿采不解,她问:“为什么?”

他?不是她的哥哥吗?

拂崖不答,他?一向话少,许多事并不会做太多解释。

因为得了流光断,这几年间,拂崖已经暗中取得了一些证据。镜中月的地契,裕王与孟相的手书,眼下都在?他?手中。

阿采也知道?大哥哥在?做什么,她与他?一样蛰伏在?暗处,只待有朝一日?能帮拂崖的父母伸冤,能为老监正报仇。

但他?们?还缺少关键的,致命的证据。

这一天?,机会来了。

镜中月是裕王手上最锋利的一柄刃,出即见血,这里的杀手差事很少,只要?有差事,必定是大案要?案。

正因为是大案要?案,每一次差事下来前,杀手们?不会提前知道?,他?们?只是“刀”,上位者用刀前,不会给刀透露风声,因为他?们?担心刀会割伤自己。

这次的目标是户部的一名官员,官员携着一封密函潜逃数年,裕王百般追寻无果,只好把?这事告诉了计先生,请计先生帮助自己。

镜中月的人都知道?,王府的客卿计先生,似乎会有一些邪术。

计先生听闻此事,先是震怒,他?质问裕王为何不早将此事告知,为何会遗漏如此重要?的罪证。尔后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发现这名官员目下躲在?一间驿站。

这一年的计先生还没走?到轮回绝处,他?本着尽量不干涉凡间诸事的原则,吩咐镜中月的杀手去?处置这名官员,切记拿回他?手中的密函。

拂崖这几年已将流光断用得炉火纯青。

同时,他?也成为了镜中月最出色的一名杀手。

他?接到消息虽然匆忙,但他?还是毫不意?外地出现在?驿站中,率先见到了那名手握私函的户部官员。

听了拂崖的解释,官员纵然相信他?,愿意?把?私函交给他?,却也说?道?:“你?眼下即便手握裕王的诸多罪证,单凭这些,很难让裕王伏法?。

“陛下病重,朝中手握重权的几名大臣都支持裕王,祁王仁善,继承储位谈何容易?

“仅凭一封信,一桩旧案,想要?扳倒裕王,根本痴心妄想,古往今来,只要?大权在?握,凭他?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根本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若非如此,我明?明?手握罪证,何必要?在?裕王的追杀下潜逃这么多年?”

官员最后道?:“你?眼下能做的只有等。”

等两个时机,一是裕王人心皆失,一是帝位另有人继。

官员到:“很快了,陛下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他?意?属祁王做太子,这个决定不会更改,只待立储诏书颁布的那一天?,你?就?能把?罪证交给祁王。”

这年拂崖才十七岁,他?依稀明?白朝廷党争复杂,也把?官员的话听了进去?。

他?收了私函,道?了谢,待要?走?,官员却拦住他?,说?:“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拂崖不解,他?分明?有时间逃的。

官员脸色灰败,心如死灰,他?说?:“这些年我被裕王追杀,早就?活够了,残喘到今日?,不过是将手中罪证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今这个人找到了,此命足矣。”

他?又道?,“你?也说?了,裕王府的客卿计先生会邪术,我今日?哪怕脱逃,以后呢?”

“何况我身患重疾,早也时日?无多,不想临到终日?,还要?受尽折磨。”

裕王的手段残忍,他?若落在?裕王手中,可就?不是一刀毙命这么简单了。

两人相争间,驿站外已经传来杀手的声音,他?们?已没有别的选择。

拂崖看着官员,垂下眼,安静地道?:“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