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看几眼他,思忖着?问:“你跟病人什么关系?恋人还是?普通朋友?”
荆荡:“恋人。”
“你是?她男朋友,你不知道?她心理疾病很严重??”徐医生蹙起眉头,“你最近关心她,了?解她吗?你是?完全不知道?她有这个病吗?”
荆荡在来的路上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完全没想过这一遭,他眼底升起不可置信的目光,好像被人打进深渊:“心理疾病?”
“是?的,病人的情绪很差,今天是?身体和心理都到了?承受不了?的极限,才失去?了?意识。她应该有在吃药,最近的药量应该很大。”徐医生抬了?下眼镜,严肃道?,“她这种情况很严重?了?,躯体化很久,一定要按时复查,避免病情加重?,不然往后有自残或者其他生命危险。作为家属,你一定要多?多?关心她。你们这种关系,你怎么能不知道?她有心理疾病呢?”
“承受不了?的极限”“自残”和“生命危险”这几个词重?重?地?往荆荡的心里砸,他那样在纸醉金迷商圈里游刃有余、能够短短几年就?能开创自己时代的人,脑袋竟也有一片空白的时刻。
“不可能吧?”良久,他才喉咙发紧,问道?:“她现在具体有哪些病症?”
“耳鸣,心脏不舒服,”徐医生沉思,“手指发抖,呼吸不上来,浑身发疼到忍受不了的状态都是?常有的症状。”
荆荡身体紧绷的那根弦就?此断裂。
他靠在椅子?上,冷淡矜贵的眉眼遮盖上窗外的雨影。天外轰隆作响,酝酿着?一场夏雨落下。延绵不绝的劈里啪啦,将他的心脏落得千疮百孔。
他想起昨晚她哭着抓住他的手说救救她,原来,她是?真的需要人救才能活了?。
还有今天,她说她难受、情况特殊。
原来,她是?真的这么难受,情况也这么特殊。她之前说的疼,也是?真的疼到了?被称作严重躯体化的程度。
连忍都忍不了?,甚至疼得失去?了?意识。
那她会有多?疼啊?
好多?年前,她还是?个怕疼的小姑娘。
怎么到了?今天,就?到了?这种境地?。
荆荡难捱地?抬起头,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哑声问:“她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她以?前没有的。以?前很乐观很健康。”
他一想到她发病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她只能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孤独而难受地?对抗身体的疼痛,荆荡就?要疼死过去?了?。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具体情况我们没有办法透露给你,你只能自行问病人,”徐医生道?,“我只能告诉你的是?。一般来说,是?患者的生活里突然发生了?她承受不了?的事,她纾解不了?。你可以?想想她近些年发生过什么,据我所知,她病了?挺多?年了?,如果以?前很乐观的话?,可以?推断一下最近这些年她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她的病情现在加重?了?,处于比较危险的阶段,今天给她打了?镇定,这一周都必须住院观察。”
……
荆荡不知道?在诊室的椅子?上坐了?多?久,他恍惚地?站起身,走到易书杳的病房外,推开了?那扇门?。
门?很轻,他却觉得很重?。
门?推开以?后。
窗帘被拉紧的房间有点黑。
她就?那样躺在床上沉睡,刚打过镇定的药,手攥着?被子?,脸色苍白。
她真的好瘦,单薄瘦小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宽大,仿佛漏着?风。
荆荡的心脏紧紧收缩了?一下,他怎么能不知道?。
怎么能,这七年,对她的病情丝毫不知情。
他后悔他没有事无巨细地?查她。
不然,他如果早知道?她这样,他一定会来找她,不会再让她这样一个人疼下去?。
荆荡愧疚地?红了?眼,朝她走过去?。
她打了?镇定都不安分,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呓语什么。明明闭着?眼睛,泪还是?从眼眶里砸出来,流了?满脸,手死死地?抓着?被子?不松开。
荆荡弯下腰,心疼到极致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只有几个破碎的词语被他捕捉到。
“我疼,好疼好疼。”
“救救我。”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荆荡眼睫发颤,更加用力地?牵住她的手。
他忽然生出希冀。
易书杳就?算忘了?他,亲手扔掉这段感情,但只要她人生顺坦,健康快乐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她千万不要因为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上天好像在跟他故意作对,下一秒,他就?看见她眼泪流得更凶,手指颤抖得厉害地?在空气中乱抓着?什么,然后,她心魂俱碎地?轻声哽咽:“荆荡,别推开我,别不要我。”
荆荡死在这一刻。
他仰起头,整个人像被扔进深海,鼻尖和喉咙灌进盐水,呛得他窒息的溺毙。
原来,真的是?他。
那个害得她病得这么严重?的人,真的是?他。
不仅是?他忘不掉、还深刻地?挂念着?她,她亦是?如此。
荆荡本应该感到高兴的,可他现在生不出一丝愉悦,满身满心都被那种痛苦密闭式地?包围。
他最喜欢的小姑娘,就?应该每天都活得任性恣情,而不是?现在这样,因为他,昏疼得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