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是没有,今年这不是不同?以往吗!?”
府兵的带头人客气过后?,已经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识相点,赶紧叫你的人继续开?凿。”
扶余长青面色难看?,这一队府兵此般态度,已然是吃定了他们。
即使此时他带着人放弃这一处开?凿点,另寻新地址,可一旦有了进展,毕竟还是会引来府兵的再次围聚。
往年刺史府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冬季的渔猎收获,刺史府府库常年充盈,到了冬季,西关?郡各地还要将他们各自渔猎到的收获,按照比例上?缴一部分,说是给西关?王的封地爵禄,但扶余长青也知晓,这些收获大部分都是进了西关?刺史府,西关?王府十能得其?一二就?不错了。
今年西关?刺史府府库不知为何也空了,遇到这样一场大雪,整个刺史府上?下乃至上?千名府兵都还要过冬,这才?看?上?了他们的捕渔点。
刺史府府兵的一半是由常备府兵组成,自大周朝立朝以来,二三十年的时间,早已习惯了接受官府供养的生活,脱离实际的农耕渔猎生产日久。剩下一半倒是由各地役民轮流充任,但这一半人没什?么话语权,通常只是做些简单的盗贼缉捕或者打杂的差使,也没有养成兵士当中的奢侈习气,日常消耗并?不大。
那位府兵的队长瞧着扶余长青脸色,不由得笑了笑:“怎么,扶余族长不很服气?”
扶余长青当然不服气。
她?看?出了自己的族人到头来只会是白忙一场,只为他人做嫁衣。
一旦府兵正式接管了这些开?凿渔猎口,根本不会留给他们扶余氏像样的分成。
想到此,扶余长青长长吐一口气道:“不敢。草民只是想,扶余氏在这一次大雪过后?,是第一个趟着大雪封闭的道路,赶到千塞湖的,所择的这一处捕渔口也是今年最好的位置。既然咱们刺史府看?上?了这一处捕渔口,我们扶余氏一族不敢独占,就?让与刺史府。我等再另寻它址,自行开?掘捕渔,若果然遇到他镇之人抢乱之事,扶余氏一族自行处置,绝不给刺史府府兵添麻烦。您看?可好?”
那队正听完,稍作思索道:“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们若是要走,先把这处的鱼都捕净了再说。”那府兵也不装了,明晃晃的说出了他们的直接目的。
扶余长青见?这队正已然摆明了不要脸皮,她?也不再装什?么恭谨唯诺,冷笑着质问?道:“大灾之下,我等小民活人已极不易,刺史府的大人们又何必欺人太?甚呢?”
“你说谁欺人太?甚!?”
府兵队长脸色一变:“我瞧你也是个族长,好生与你言语,你竟不知好歹!来人,给我拿鞭子抽,将扶余氏所有人,包括这什?么鸟族长,赶下雪层底下,不把这块捕渔口的鱼一条不剩的捕上?来,一个都不许走!”
说着他又手握马鞭朝扶余长青一指:“你也进去,给我凿冰!”
见?扶余长青显然是恼恨不服,府兵队长当即一扬马鞭,就?要朝扶余长青的面上?抽过去。
鞭至中途,却被不知道从哪来的另一条长鞭一卷,府兵队长的马鞭失了方向,同?时又被长鞭卷住用力?拽过去,当即从马背上?滚落至雪地中。
积雪的表层仍然松软,府兵队长跌了下去倒是不痛不痒,只是这情形却着实狼狈难堪的很。
他面上?睫毛上?都沾了一层雪,视线还没摩挲清楚之时就?大喝了一声:“什?么人?竟然戏弄本队长!”
然而紧接着,他就?结结实实的脸上?挨了一鞭子,一道声音清亮微怒的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西关?小侯爷咆哮无状。”
西关?小侯爷?
府兵队长听到关?键,方才?他虽然看?到了湖面上?另有几波人,其?中一组是虞城苻氏,但苻氏显然是今日才?到,好位置被旁人占得差不多了不说,还完全没有开?始动工,他也就?根本没多放精力?,哪里知道那么多人里,还混着的有西关?小侯爷?
他忍着面上?火辣的疼痛,抹去掩盖视线的积雪,终于看?清了眼前情形。
距离自己身?前几步距离,手握皮鞭的,是一位年纪很轻侍卫打扮之人,再往后?看?,才?是那位谁也错认不了的西关?小侯爷。
“卑职,卑职见?过西关?小侯爷。”府兵队长不得不在雪地上?面匍匐着屈膝行礼。
夕映又拿皮鞭一指团团围着扶余氏捕渔队的其?他府兵,问?他:“这些人呢?见?了小侯爷也都不懂礼数吗?”
府兵队长忍了忍还是道:“我们府兵队隶属西关?刺史府,若是此前的西关?王,尚有节制刺史与刺史府府兵的权力?,如今的西关?小侯爷……”
话没说完,皮鞭的破空声又至,他另一侧脸皮再次受了一鞭,顿时鲜血淋漓。
夕映只道:“小侯爷有没有权力?,岂是你能置喙的?就?凭皇族天家嫡系这一点,所有人都要老老实实的来行礼!”
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经过了此前潘毅与伊伯利之事,所有人已然吃到了鲜明的教?训。
那就?是这位被发配到边疆的西关?小侯爷,纵使在燕京皇帝父子眼中如何不受待见?,如何落魄,却也绝不允许旁的人来轻贱。
当初池牧率领的那一卫燕京皇城禁卫军,是何等的气势,他们都还历历在目。
府兵队长忍着剧痛,叫了今天他带来的所有府兵收队过来,列队齐齐在湖面雪地上?成片铺开?跪地伏拜:“见?过西关?小侯爷。”
刘子晔对夕映方才?的反应很满意,鼓励的看?了他一眼。
这才?对铺了满地的西关?刺史府府兵道了句:“都起来吧。”
“是。”
府兵队哗啦啦的从雪窝中站起来,也不敢在神色上?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这位小侯爷性情阴晴难料,脾气还极大,万一谁撞上?他的枪口,当初连燕京皇帝身?边的太?监他都敢抬剑就?杀,何况他们这些边地的普通士卒?
“王彦朋人呢?”
刘子晔问?那名府兵队长。
府兵队长已然被抽的无法说话,当即踹了一脚近旁的另一名府兵,那名兵士连忙道:“刺史大人他尚在刺史府中。”
“雪后?道路难行,他倒是知道躲着安逸,把你放出来狂吠欺人。”
刘子晔笑着问?:“怎么,堂堂刺史府,数百能跑会跳的兵士,不能自己打一口捕渔口,要这般没出息的抢别人现成?”
“不是这样,我们也是奉命来此,担心百姓粗蛮无知,因为捕渔一事闹出争端……”
“少同?我说这些废话。”
刘子晔打断他,又道:“若果真如你口中所说,你们是来协防秩序,那就?好好协防秩序,别打什?么歪主意。本侯爷这个冬天,要是听见?有任何一处西关?的百姓告说,刺史府府兵抢占他们的渔猎收成,就?叫王彦朋等着本侯爷上?门吧!”
刘子晔说完了这一番话,府兵队长一行人无言以对,又不能明着直接拒绝,只能忍着痛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