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映,去叫刘管家来,检点入库。”

刘子晔看?着原封不动重新抬回来的?几口箱子,当然没有如靳劼面对池牧时所说那般推却,而是极其自然的?叫成日里忧虑繁重的?管家刘表来收。

西关侯府的?大院之中,靳劼与随同他一起?去追池牧的?几十名私卫与仆役,正整齐的?列了队站在刘子晔面前复命。

这些?人此时的?狼狈寒酸形容,无?论是谁瞧着都不忍直视。

然而在他们的?寒酸外?表下?,却隐隐的?透露出一股属于?真正战士的?气势,以及一种?自内而发的?、前所未有的?自信。

刘子晔在一队人面前踱了几步。

她知?道。

她仅有的?杂牌军,完成了第一次蜕变。

他们在风雪正劲的?第二?日里,带着物资整装离开侯府,一路之上,头顶彻骨的?寒风与扑面的?大雪。

这样的?天气里,连野兽都断绝踪迹,安安静静的?待在遮蔽风雪的?地方,不敢向自然极端气候发起?挑战。

但这些?人却义无?反顾的?出发了,又全部活着回来,站在她的?面前。

堪称逆天而行?。

这样超强的?意志力锻炼,以及在面对燕京外?廷武卫营的?禁卫军之时,那种?地位颠倒的?心理冲击,造就了这一批人在疲惫至极之时,仍然腰背挺直、双目炯然有光的?精气神。

刘子晔在派出他们出发时,纵使交给了靳劼那些?燕京禁卫军所不知?晓的?保暖之方,但刘子晔深知?,人一旦到了那样的?风雪旷野之中,根本无?法预料还会面临什么样的?变故。

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虽然知?晓大概率能成,却无?法确保万无?一失。

杜晖当时,就曾明确提出了她对刘子晔做出这个决定的?不赞成。

从?杜晖的?角度来看?,他认为就他们侯府现在的?储备来说,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然而,刘子晔并不仅仅是无?法放弃被池牧带走的?金银。

一旦此事能成,它所带来的?意义,绝不止原封不动送回来的?这八口漆皮木箱。

最终,靳劼带着这样一批,从?未经历过什么正式的?行?军训练之人上路了。

尽管刘子晔费劲心思的?设计和考量每一样可能面临的?难题,却也不能确切的?知?晓,在过去的?几日几夜的?当中,这一队人的?详细经历。

也暂时无?法探究,每一天,支撑着他们继续下?去的?意志,究竟源自何方。

毫无?疑问的?是,她精心思虑后为这一队人筹备的?物资,是他们能够完成使命的?关键。

但最终所有人安然归府,这群人的?领队,能在任务全程保持超强意志力与应变领导能力,同样至关重要。

刘子晔眼珠转动,落到队伍最前方的?靳劼身上。

却发现靳劼只是自然的?目视前方。

这位不声不响的?私卫队长,像是洞悉了自己内心深处那半分愧疚,因而刻意的?,不将视线同自己相对。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带走的?人,全都安然无?恙、一个不少?的?带了回来。

使得刘子晔免去了,一旦出现了人员损伤,而不得不承受的?压力与自责。

“诸位辛苦。”

刘子晔移开视线,平等的?扫过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几十人目视前方,整齐道:“不辛苦!”

一听?到消息,也立马赶过来迎接一队人的?杜晖,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然而杜晖也只短暂的?惊愕,见他们家小侯爷竟然只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再无?多余表示,忍不住站出来打圆场。

他上前珍重的?拍着靳劼侧肩:“你们辛苦了,辛苦了。小侯爷早就吩咐刘管家备好了热水热汤热食,就等着你们呢!可有谁身体有何异样?大夫已经叫来,先让大夫给你们仔仔细细检查一下?,该治的?治,该休养的?休养!接下?来,咱们侯府上下?都可以好好消停的?猫冬了,你们居功甚伟!”

“多谢杜先生。”靳劼平静的?向杜晖道谢。

杜晖再次重重点头,他一个个的?走过这几十名私卫和侯府仆役,将他发自真心的?感激与慰劳的?话,不要钱似得讲了个遍。

杜晖到底是个学问人,不仅每个人说的?毫不重样,关键是谁都看?得出,他说的?这些?话,并非用来糊弄人的?套话,而是句句发自肺腑。

有两三个面皮薄的?,甚至当场被杜晖说的?赧然,抓着头发连道:“先生不必、不必如此……”

杜晖全程陪着几十人到大夫处看?诊,对每一个人的?情况都细致的?询问和记录,与郝闻昌、刘管家等将他们全都安排妥当,安置休息下?后,这才暂时各自回去准备其他细务。

经历了这样一场十几天的?露天旅行?过后,这些?人几乎都是疲累不堪,盥洗休整过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日过三竿之时,靳劼人站到了西关侯府的?书房门前。

刘子晔正在里间等他。

书房房门响动时,刘子晔自摊开的?书册与自己的?手作图纸当中抬首:“进来。”

靳劼推门而入。

冷风随着他一同闯进室内,又被迅速的?隔绝在外?,靳劼说:“小侯爷。”

刘子晔搁置了纸笔,看?着临门而立的?靳劼,指了指自己正对面的?座椅:“嗯。坐吧。”

与以往每一次见面不同的?是,从?前靳劼被叫来时,要么杜晖在,要么管家、夕映或阿桓阿荜在,今日却只他一人。

他拉开了椅子,在刘子晔面前坐下?,等着刘子晔开口。

然而,炭火融融的?书房中,刘子晔搁下?了纸笔,坐在他的?对面,却迟迟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