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牧摊开手?掌,手?中握着的雪白盐粒,顺着掌心边缘下坠,滑入陶罐当中。
静寂寒凉的仓室之内,只余盐粒碰撞所发出的极轻的沙沙声。
池牧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这个?晶莹的颗粒。
须臾。
池牧开口:“小侯爷所说此一盐湖,如今可已是虞城人人皆知之事了吗?”
刘子晔当即否认:“池将军以为本侯爷蠢么!这样好的东西,传扬出去,叫那些狗胆包天、目无王法之辈去盗取吗?知晓此事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池牧将空了的手?掌一合。
“既如此。这几口箱子,今日我会命人当着侯府众人的面登记清楚,回京之时便一同送入京师进呈圣上。盐湖一事,我也会向燕京禀明,如何?处置,再由燕京方?面来定夺。”
“行是当然行的!但池少将军你可得替我把好口风,千万别叫那些人知道我这是早就准备着的,本侯爷可丢不起这个?脸!就当是你今日奉命查府,查检出来的带回去就行了,你看成不?”
刘子晔殷殷的看着池牧问。
池牧似乎再次变回了那个?对自?己很有容忍度的池牧。
刘子晔看着他表情寡淡的点头应下。
她的登时脸上重新露出了喜色。
这样放松下来,不再唯唯诺诺胆怯的样子,相貌上的天然优势就重新得以崭露头角。
就连这暗室之中,都?难掩其光。
可惜一开口,光圈就碎了。
刘子晔扯着闲闲的语调,得寸进尺道:“顺便,池少将军方?便的话,可否在我皇伯父与太子堂哥面前?,替本侯美言几句?您也看到了,本侯爷最是守规制、知孝悌,哪里似那些没有眼力的贱民和伊伯利等所讲的不堪,没得把本侯爷的声名都?弄坏了!您说对不对?”
池牧喉间一哽。
一时之间,只觉得这西关小侯爷真真是辜负了这一副好皮囊,叫他看着,都?痛心疾首,暴殄天物。
池牧暂时只得认命一样的顺着他的话点头:“侯爷说的不错,外间传言,的确、多有不实。”
刘子晔闻言,心情大好:“靳劼,听到了吧!把这些盐罐重新封起来,放到箱子底下藏好,再给池少将军开门。”
一声不吭旁观了全程的靳劼,默默收拾好了现?场,又转身开启木门。
门外的光线投进来,靳劼侧了身隐在光影暗处:“池少将军请。”
·
禁卫队从西关侯府撤走的时候,抬走了被他们在库房发现?的一箱箱金银。
西关小侯爷跟在队伍后面,满眼不舍不甘又羞愤的样子。
不知为何?,亲眼见到了西关侯府内里有多么寒酸的整个?禁卫队,都?忍不住为这圣祖嫡系血脉的小侯爷感到哀伤……
竟然任由小侯爷在他们其中几人的头发上薅了几把,还踹了几脚,却?只包容的看看他,一点没有真正生气的样子。
管家刘表、亲卫夕映:……
这也能行?
最后一名禁卫军刚刚从门槛上迈出去,侯府大门在他们身后“咣当”一声就关上了。
那名禁卫露出来的后衣摆子还被夹在了门缝里,禁卫回过身用了扯了两把,嘶拉一声直接扯断了半截出来。
禁卫苦笑?着拍拍身子转过去,就见一众侍卫包括他们池少将军的副将苗泰林,都?满面怜爱的看着他,一副“你受苦了”的慈母模样。
如果其中几个?人不是顶着一头被揪歪了的鸡窝头,就更像了!
府门内,刘子晔在大门关闭的一瞬间,毫不留恋的扭了头。
老管家却?没办法像她一样淡定,追在后面问:“小侯爷,这、这真的就让他们都?抬走了吗?”
那可是整整八箱子的金饼银饼!
他们西关王府这么多年来,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却?不料一转眼间就要从府中溜走。将来还有三年没有半分收入的日子,他家小侯爷是个?从来只管出不管进的,老管家成日里都?在这事忧心。
刘子晔却?浑不在意?的好心‘安慰’他:“不就是几箱金银吗?本侯爷压根儿不稀罕!”
在即将来临的严冬雪灾面前?,金银既不顶吃也不顶用,怎么能比得上此前?他从伊伯利那里来的物资?
况且,今日池牧所带走的,迟早还要重新送回到他府上。
老管家张了张嘴,整张脸皱成了苦瓜。
他觉得自?己生生要被小侯爷“好心安慰”哭。
夕映使劲笑?呵呵扶住老管家:“小侯爷说着玩儿呢。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侯爷就喜欢闹着玩儿,对吧?”
杜晖低调避讳了多日,这时候也从侯府后院的管事仆从房出来。
刘子晔见了他便问:“没出什?么岔子吧?”
杜晖胸有成竹道:“小侯爷放心。”
“好。先生请随我去一趟书房。”
刘子晔对杜晖道,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冲身后的私卫队长靳劼、夕映两人招了招手?:“你们也过来。”
想了想又道:“刘丙,劳你派人去苻兄院子里,告诉阿桓,让她将苻兄也推过来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