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却是第一次被外派到他们大周朝最荒凉边远的西关边塞。

自?入得西关郡以来,一路所见,与大周朝京都燕京和沿途各色风格的繁华, 迥异非常。

这西关郡的艰苦和荒凉,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说眼前这处被称之为千里西关郡最大的城中街市,也不过纵横三四条街。

这所谓的街市,几乎清一色的黄土坯房屋,青灰的盖瓦屋顶。

屋瓦倒俱是崭新,显然的确是全城上?下?刚刚结束了一场“强换房顶”的活动。

眼下?入了初冬,黄土的地?面已经被冻硬,这才免了车马一过,就黄土漫天的场面。

不过,虽然地?方极度贫陋,但的确是他迄今为止,在西关境内所看到的最热闹的一处。

无论是坊工、皮布工还是铁匠,都来往频繁,铺中伙计匠工手中活计不停。

亦有不少来往其间寻货采买之人?,他们这一行人?走在其间,丝毫不显眼。

池牧问王彦朋:“依你们看,这是西关侯想要同这些边民做买卖?”

王彦朋点头回?应:“正是。”

他以自?己往日对西关小侯爷的了解分析道:“想来小侯爷此前虽然在刺史府耍强使横,索要了这许多钱粮货物,但西关侯府如今不足百口人?众,徒留那么?多的布匹与粗铁原料,想必一时之间也并无可?用之处。咱们这西关小侯爷池少将军想必也有了了解那,那可?是丝毫不忌讳皇族侯爷身份!与这些个边地?平头百姓做买卖,换取收入这样?的事,西关小侯爷做来,倒也不算稀奇。”

池牧听完,不置可?否。

西关侯府境况不佳,他的确是亲眼看到了。

“西关小侯爷绝对有问题!!”

池牧想起昨夜,伊伯利满身青紫伤痕与血痂,却睁着双目,用一种郑重的过了头的语调向自?己低喊。

“池少将军,你要相信我!从?西关小侯爷不足七岁起,我几乎日日看着他长到今天!七岁的孩子不会作伪,从?前的西关小侯爷他是真的恶与蠢到了家!所以……问题就一定出在现在!”

池牧盯着他问:“那么?,到底是什么?问题?”

当时的伊伯利,在听到池牧的问题时,却神秘兮兮的试图更?靠近池牧,并且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什么?并不存在的人?听到。

伊伯利道: “现在的西关小侯爷……叫人?掉包夺魂了!”

池牧闻言,抬头盯了盯伊伯利头顶,那个被西关侯踢出来的碗一样?大的肿包高高肿起。

曾经的西关郡刺史伊伯利,双目充斥着血丝,精神亦不正常的亢奋。

“啧。”

池牧露出一分不耐与半分惋惜,冷漠站起,转身即走。

身后却再?次传来伊伯利的叫喊:“你不信我!那个妖孽在打我的时候,我都瞧见了!我真的接收到了启示!上?天的启示!”

“西关小侯爷绝对有问题!池将军……池将军……”

已经走到监牢门口的池牧,抬了抬手。

伊伯利那些未尽的话语,便尽数化为了呜咽。

圣明天子正銮坐燕京,何时还会轮到你一个前西关郡刺史来接受上?天的启示?

就凭这一句话,原本还有活路的伊伯利,此次到了燕京,等待他的只有与潘毅一般无二的命运。

这些咬牙切齿、神神叨叨的疯话,池牧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今日的行动,池牧自?有他自?己的道理。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西关侯府与这些边地?百姓,产生了这种过度密切的往来,都与过去十多年来西关王闭府低调,几乎与外隔绝的作风大有不同。

即使只有万一的别有企图的可?能,他也要追根究底,查探清楚。

这里的生意基本都是家庭作坊一类,每家每户经营着不同的手艺,最终整条街串联成了一串。

池牧走到一处挂着“苻三皮布坊”木牌的门前。

这家有几座纺机,家中的两个女?人?,正在纺机前“碌碌”的纺着半粗的黄白线布。

另一边一片木桌案上?,整齐的摆放这一片片纺织出来的成品,池牧走过去看着布匹,只觉触手十分坚硬。

他再?细细查看,就见这布料纺的极其厚实,针线压的密不透风。也因此,另一半缝制加工布匹的女?人?,手中拿的穿布针,是寻常能见到的铁针的三四倍粗长,缝制起来极其费力。

亏得这处院子的正中间,烧着一座镂空的火炉,融融暖意不时传来。

池牧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些厚实坚硬的布片在这些女?人?手中所组成的形状,既瞧着眼熟,又有些陌生。

他不禁好奇的上?前探问:“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正在干活的女?人?抬头看了看他,十分习以为常的问:“您是外郡百姓吧?”

池牧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这啊,就是咱们西关最寻常的毛毡布和毡布帐篷。马上?入了冬,这些毛毡帐篷可?是过冬的必备品呢!”那妇人?道。

“原来如此,竟然是毡帐。”

池牧神情有一瞬了然,但与此同时,还是有着不小的困惑。

他所在的外廷禁军,在燕京郊外有一片占地?极广的训练场,行军训练,自?然也有毡帐。

各地?驻军之中的军需品类,他也都称得上?熟悉。这西北之地?,民间所用的毡帐形制,竟然是他从?未曾见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