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到独子形销骨立的形态,怎么可能对这位西关小侯爷没有怨怼!

只是……

任他也想不到,这中间还有这诸多的曲折。

苻明义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中疑惑稍解,情绪也基本稳定了下来。

这西关王府自西关王就藩以来,王府上下在西关,在他们大周朝究竟是个什么样尴尬的境地,十余年来,苻明义也都看在眼中。

方才,他们苻氏族人聚众围府,那些燕京禁卫和刺史府府兵冷眼相看,显然没有要维护西关侯府的意思,竟然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看管侯府来的!

面前的年轻人言辞恳切,虽然其过往愚顽的声名在外,但想来连遭大变之后,已与过往大不相同。

他家真儿纵然是受到了刘子晔与西关侯府的牵累,可若两人已互认为挚友,为挚友受些苦累,他作为父亲,却不能没有半分容人的胸怀!

最终,苻明义一声长叹。

“西关小侯爷既与我儿互认为友,朋友之间患难与共本就是应当的!况且,这一连串的变故扑面而来,你一个少年人自身都难保全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够处置的周全?这一切皆是情有可原,真儿遭受此番变故,也实非你有意为之!”

“若真儿自己都不曾、也不愿以此事苛责小侯爷,那苻某也没有强责小侯爷之礼。”

苻明义说到这里,看了看跟着自己到了外间的两位族中话事人,想起至今还围在西关侯府外的数千族众,一抹愧疚袭上心头。

“也怪我苻明义,昨夜骤然得知真儿死讯,一时情急竟不及分辨,叫族人……叫族人这般冲动的围了侯府。苻保四,你现在就去,把真儿活着在府中被西关侯好生照料着的事情告诉我族众人,叫大家尽自己所能向全城围观和知晓了今日之事的百姓们,一一解释澄清!还西关小侯爷清名!”

苻保四颔首道:“好!我这就去。”

“还有。”

苻明义又道:“将昨夜来我族传信之人找到,确认他的来处和身份!何以要在这个关口,传出我儿死于西关侯府的消息过来?”

“好!”苻保四得了苻明义的话,与另一个族人当即调头而走。

刘子晔顺势问:“是也。子晔也甚是不解,自子晔昨日闻得苻兄在府中状况,当即命侯府上下悉心照料请医问治,何以苻伯父会被告知苻兄于我府亡故?”

苻明义也正容思索。

昨夜来报信的人,来自西关刺史府。

他方才虽然叫苻保四去确认,其实对于确认的结果,他基本上可以确定,来人的确就是刺史府派来的。

此前,苻真儿失踪近两月,苻氏族人苦寻无果,他不止一次求见西关刺史伊伯利,欲请伊伯利以刺史府之力,助其寻人。

可结果呢?

伊伯利一次次毫不在乎的将他拒之门外!

何以,突然之间派人将自己儿子死了的消息传给了自己?

苻明义看着刘子晔问:“小侯爷,除了小侯爷斩了燕京来使一事,近日是否还有什么事与刺史府不谐?”

刘子晔被问的有些尴尬。

她有些赧然的回道:“这个……我醒过来后,见燕京禁卫潘队长从刺史府调了兵围府,一气之下带人去刺史府,以伊伯利在我父王处的把柄为要挟,叫他把积年欠下的西关王府王爵爵禄,于七日之内结清……”

“苻伯父大概方才也注意到了,府中人一直在搬运银粮、炭铁等物资,怕是这一番,叫他伊伯利破费不少私藏……”

刘子晔自我罪责道:“子晔性情使然,有时难免好争个一时意气,想是伊伯利私下……”

“原来如此。”

苻明义听完,已经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假如方才,侯府中人没有及时出来说明真儿未死的消息,恐怕下一刻怨愤的苻氏族人,已然冲破这只有几十名私兵守卫的西关侯府。届时,众人在混乱之中,即使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真相,怕也根本来不及控制局面了!

这位声名本就不佳的小侯爷,首当其冲的,定然要承受族人的怒火!

怕是不死也要生受不小的罪!

想通了一切的苻明义,再次喟然一声长叹。

罢了当即站了起来,迈步到外间主位前方,跪地俯首请罪:“苻明义鲁莽!受了他人误导,险些做出西关侯府大不利之事,若非侯府及时澄清,此时怕是覆水难收,我苻明义一死都难辞其咎,更将至我儿于不义之地!还请西关小侯爷罪责!”

默默坐在下首、旁观了全程的杜晖:……

他家小侯爷这一手嫁祸,玩的可真溜!

虽是权宜之计不甚周全,可也的确解了燃眉之急。

直溜溜站在小侯爷身侧,一眨不眨看着的夕映:他怎么不知道小侯爷还有这样一手?

老管家刘表眉毛抽动,一脸的无话可说。

他总不好当场跳出来方面拆小侯爷的台!也只有等事后,他再私下里试着劝解。

无论何时,都应该以诚待人呐!

刘子晔忙起身,去将苻明义扶起:“苻伯父爱子心切,我如何能不懂!苻伯父快请起,莫要自责!”

双方重新坐下后,刘子晔又道:“不过,苻伯父,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西关侯府是自保都唯恐不及,苻兄初醒,按理说是不宜擅自搬动,就地休养是最好的……可是,子晔却不得不担心,苻兄继续留在府中,会给苻兄和苻伯父族中带来麻烦。”

“不若……不若……”

苻明义岂能不明白刘子晔想说什么。

他当即顺势站起身,重重哼了一声:“怕的什么?我苻明义若此时急不可耐的与西关侯府划清界限,岂不叫人耻笑?真儿知晓后,定然也会怪罪于我!”

西关刺史府于他,从无半分情分。刺史府近些年来的做派,也让他对于刺史府没有半分尊敬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