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车夫却追在他们?身后大喊。

“不要走,不要走啊!我是想告诉你们?,无论你们?是什么人?,只要去了咱们?西关郡的西关侯府招工处,都?能有一口热饭、有一个住处,什么钱不用花管你一个月。若是你们?有心想要留下,还能教给你们?技能,给你们?派活领工钱哩!”

一听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可以领钱的长工可以干。

正欲溃逃的人?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有人?大着?胆子往回走了几?步,问这名车夫:“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那车夫肯定的道:“自然是真的!咱们?西关郡啊,最看不得?的就?是过不下去日?子,走投无路的之人?,只要你们?愿意,还有一双手可以处理,一个脑袋瓜还能思考想事?,就?不会没你们?的活路!不仅不会没有活路,那日?子还会越来越好,叫你们?想都?不敢想哩!”

一群人?听了这话,惊呆当场。

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吗?

见这一行人?反应,这“车夫”也并不意外,似乎他们?根本不是他遇见的第一拨人?。

这“车夫”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张纸片,伸出去要递给他们?。

“你们?看,这是咱们?西关小?侯爷的招工书,你们?看了就?知道我说的绝不是假话。”

在对方?接过去看的时候,他又补充说:“这是双面印的招工书,正面是招工说明,后头就?是招工点的位置指引和报名程序指引。你们?就?照着?这个来,准能找到地方?。”

一张两面印刷的纸页,由一个识字的,一字一字的念诵出来。

果然如这个“车夫”所说,这确实是印了西关侯府标志,由西关侯府发?出来的。

纸页在一群人?当中来来回回传递,即使不识字的,好赖也能看得?懂背面的指引图。端看这上面的说辞,还有这张印纸的精细程度,就?绝对不是普通人?户能做的出来的,更不可能是拐骗罪犯有耐心做出。

众人?在此时已然信了个八成。

终于有人?诚心实意的对这位热心的“车夫”道了句谢。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车夫却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指引你们?去招工点,也不是白干的。”

他走过去,指着?纸页正面下方?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小?片空白,写着?“招工推荐人?:虞城苻顺”几?个大字。

苻顺道:“你们?到了招工点,替上去这张纸,这样的话,只要你们?当中有人?被招了工,我这个介绍人?,都?能收到一笔小?奖金哩!”

散兵役夫们震惊瞪眼:

还有这等好事的吗?!

·

不到一个月,西关侯府在西关郡设置的几大招工点,陆陆续续人?头攒动。

排队要进行招工登记的队伍,尾巴甩出几?里地。

好在这几?个招工点的管事?,面临这样的情况,丝毫不乱。多加了几?台登记处加快队伍行进速度,原本修建的临时营地,一旦有了满员的迹象,立即就?会支起一排又一排看起来就?保暖厚实,能够渡过冬天的帐篷。

一开始这些散兵役夫们?,来之前心中仍然免不了忐忑。

可是当他们?从排队开始,就?感?受到这招工点的人?,对待他们?平和又周全,根本没有往日?里那种当他们?是畜生一般的斥责打骂。

让他们?感?到,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面对的是虽然面目不算熟稔,却是乡亲熟人?那般的自在与?落叶归家?感?。

为了提高效率,这最初的登记,被管事?的尽量简化?。

只着?重?在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做了初步筛查,对需要医治、或者需要先暂时观察的来人?单独分隔了开来,登记了每个人?的籍贯与?姓名,再一一对应放了号牌,就?可以跟着?指引找到自己的临时居所与?床位。

这些人?在深秋的山林之中飘零了如此之久,如今能得?片瓦遮顶,能有自动在头顶汩汩流下的热水清洗脏污的身体,能得?一方?暖和柔软的被褥安枕休息,直觉如入梦中。

待的在营地之中见到失散的旧友与?亲朋,无不抱头痛哭。

他们?这些人?,有的是为军队修筑工事?或者运送粮草等杂活的役夫,有的是有正式编制的兵士。兵士也分两种,一种是为了这一次百万大军征伐,临时征调入伍的,在入军之前不过就?是或务农或做些小?手艺的普通百姓。

还有一种,则本就?是被从各地军旅调遣而来的中军、府兵的固有成员,家?中多是世代为兵。

若非此次战事?失利,担心回了军只有被斩惩戒的下场,不得?不流离在外。

不过三五日?,这一批批被招纳到安置营地的人?数已达千人?之多,而这一批世代为兵之人?,也很快就?与?那些平头百姓出身之后,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区隔。

这些人?似气味相投一般,自动就?能识别出自己的同类,聚集在一起。

旁的人?,有的受过他们?当中人?的直接欺压,有的则是打骨子里厌憎他们?那一身的兵痞强盗气,更将他们?当做是异类,行走坐卧能躲则躲。

这些曾经的兵士,现而今在此地聚头,皆心知肚明他们?都?已经成了身犯死罪的朝廷逃兵。

互相反倒没什么好遮掩,一见面都?开诚布公的论起曾经的军卫出身与?军衔等级来。

如今赫然充当了这一群人?的头领的,便是曾经中军三卫的营级校尉。

凡有入了营区的军属兵士,俱都?要来他这里拜一拜码头的。这些人?如今虽落到这等境地,可大多人?身上那股子豪横之气,仿佛是刻在了骨子里的,凶蛮惯了,普通百姓自是人?人?退避,生怕触到这些心黑手狠之人?的霉头。

至于其他百姓,也自发?的因为家?乡所在的郡城,有了亲近的结交对象,聊以互相慰藉,乃至结伙自保。

又过两日?,营区终于有除了送吃用以外的人?前来。

为整个营区收留下的流民与?溃兵,一人?发?了一张纸单。上面用简明易懂的图画形式,印上了许多图形,供每个人?勾选。

一是叫他们?勾选每人?所擅长,二?是叫他们?勾选招工意愿与?方?向。

那位中军的校尉朱冰自然是识字的,便也能看得?懂纸单上印的说明文字。

他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这张纸,无论是种地、打绳、泥瓦、铁器、木器还是烧陶筑砖酿酒,竟然没有一个是他能选上的。一张纸单,被从头到尾的空落落的,半晌无从下笔。

他往自己近边或蹲或坐的老?兵们?看看,大多与?他一般无二?,愠怒又羞愤的无从下笔。